62、何怒_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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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何怒

  那“陆殊”笑吟吟地望着景决,有问无答,他也不尴尬,跳下横石,连蹦带跳地来到景决跟前,对景决做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道:“你这小公子不告而辞,我们昨天说好今天要一起到后溪捉鱼,谁知今早一看,你人去房空,害我一顿好找。”

  那陆殊见景决沉着脸,像是生着气,又像是没回过神,他倒是不憷景决那张冷脸,而是凑近了,直近到眼对眼,鼻对鼻,景决这才似回过神来,猛退一大步,一甩手道:“离我远点,我没有答应今日与你捉鱼。”

  “口不对心呐。”陆殊被拒绝了并不生气,眨巴眨巴眼,笑吟吟道,“昨日约你时,你毫无拒绝之态,沉默既是默认,不许赖账!”

  景决一仰头道:“景氏子弟言出必行,才不会赖账!”

  陆殊道:“很好,那你与我回甘苦寺捉鱼。”

  景决:“不要,捉鱼很幼稚。”

  “幼稚吗?”那陆殊露出困扰的神情,他思忖半晌,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道,“可我们前三日玩的过家家、吃饭饭、捉迷藏也很幼稚啊,你不喜欢,那你前三日与我玩什么?”

  景决僵硬地冷下脸,俄尔想到什么,突然拔高声音道,“那些事哪里就是过家家、吃饭饭、捉迷藏了!”

  “要不换个说法,切磋武艺、宴请同伴、猫捉老鼠,这样听起来是否大气一些,总之你喜欢就好。”陆殊挑眉道。

  “本来就是!”景决梗了一下道。

  “好好好,本来就是,是我说错了。”陆殊认错认得愈发得心应手,“那么小公子,你愿意与我同去‘游龙戏水’吗?此处离甘苦寺颇远,前面不远便有一条小溪,不如我们就近游玩?”说着又凑近了景决。

  景决一甩袖道:“不去。”

  陆殊露出夸张的惋惜神情道:“当真不去吗?那我可自己去了。”

  景决生硬道:“自便。”

  陆殊假作走开几步,见景决负手背对他,又凑近道:“我才不要自便。倘若自己玩,我又何必大老远来寻你。”说到这里,他狡黠地眨了眨眼,露出的算计的笑容道:“不过,你若不愿意下水也罢,我与你说会话便走,保证不再扰你清静。”

  景决却在他说前半句时便定住了身子,慢慢回过身,只问道:“你是来寻我的?”也不知他听进陆殊后半句话与否。

  这样一来,两人又离得极近,陆殊笑呵呵去拉景决的手,答道:“当然。”

  他的手自然是再一次被无情地甩开,景决似是而非地道:“不要拉拉扯扯。”

  陆殊露出得逞的笑容,他料定景决不会与他玩那些幼稚无聊的游戏,举手道:“好好好,都听你的。我既来寻你,你想怎么玩都依你。”他说着绕到景决背后,以额顶背,顶着景决往前走,狡辩道:“我没用手,这不算拉拉扯扯。”

  景决:“你离我远一点!”

  陆殊:“好。”

  景决又道:“你先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吵吵闹闹间,两人歪歪扭扭一步一步走起来了。

  与此同时,童殊默默地后退一步,站到了景决不容易看到他的位置。他要操纵那个假人陆殊。那陆殊体内没有神魂,它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来自童殊行为的投射。为了不被发现,童殊只能尽量缩小动作幅度,轻伸手,轻跺脚,轻张口,虽然足以牵引,到底还是缩手缩脚,走远一些才好放开手脚。

  那边厢,陆殊笑嘻嘻地答道:“不为寻你,那我跋山涉水这老远来看些草草木木?”

  “你来寻我,只为游玩,没有其他目的?”景决再问。

  那陆殊撇撇嘴道:“你这般问话,像是盘问犯人。你若再这般问我,我便走了!”陆殊说着威胁生气的话,脸上却是挤眉弄眼满是笑意,“我一片好意来寻你,你不领情。早知你如此不乐意见到我,我才懒得大老远跑一趟,累得我腿都要断了。你看我这鞋都要磨破啦!”说着自然而然地勾起脚,将鞋底示与景决。

  那鞋底一片白净,完全不像经过长途跋涉。童殊一时嘴快,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他心道不好,景决最是审慎,一定会一针见血戳破那陆殊的胡话。

  没想到景决认真瞧了两眼,陷入沉默,不予置评,仿佛没看见一般,容忍了那陆殊的信口开河,竟没有抓着显而易见的破绽攻击陆殊。

  这来之不易的仁慈,令童殊受宠若惊。

  于是,童殊走近几步,在景决耳边好心提醒:“小叔父,你不是要算账吗?他人都来了,你可以动手了。”

  景决缓缓地转回头,横了童殊一眼,目光威严又嫌弃,示意他闭嘴。

  童殊碰了一鼻子灰,他摸摸鼻子,心想:好心被当驴肝肺,挖心挠肺想个法子帮你,你还不领情。

  如此却叫童殊难办了。他原想把陆殊变出来,让景决出一回气、该道歉道歉、该开解开解,用时不多便能做罢,此时看来,景决不仅不算账还当真想要与陆殊游戏一番。可是童殊的灵力有限,支撑不了太久。他寻思着,得赶紧把开解的话说了。

  正要开口之际,景决却一反常态地主动邀请陆殊:“那我们便去小溪,近日我正研习水术,这一回定要打得叫你认输。”

  这便叫童殊猝不及防了,他的灵力最多只能支撑陆殊一柱香的功夫,此前絮絮叨叨已费去半柱香的时间,剩下的时间玩肯定是不够的。他原是料定景决不会同意与他玩幼稚的游戏,才故意以游水为名头来邀景决,只想着待景决肯与他好好说话了再把话说开以解景决心结,反倒被景决的峰回路转打个措手不及。然而当下冒然拒绝只怕更添景决心堵。只好硬着头皮走一步是一步。

  虽然短暂,但却是一段童殊重生以来最灿烂的时光。

  他放下包袱、担忧、责任,没有心事、设防、忧虑,仿佛回到了童真年代,十二岁的无邪、天真、烂漫如同春溪清泉,流淌过心间,洗去铅华阴霾,一片澈净。

  景决的五官精美而冷艳,不笑时已是清俊绝伦,笑起来便如山花绽放,春光烂漫。童殊看他们在水中对泼,一个调皮、一个无邪,一个伶俐、一个灵动,他不自觉露出笑容,虽是用去一张山阴纸,又费了半块五彩灵玉,但换得这一时惬意,算是值得很了。

  那边两个少年你来我往,但陆殊到底只是个纸片人,别说没灵力,就是力气也弱得很,虽然已尽量避免与景决短兵相接,但架不住景决心心念念要讨回牌面,终于在某次与景决正面交手之际,那陆殊没有半分还击之力,溪边湿滑,陆殊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好险被景决手快扶住,陆殊连连道谢,举手要向景决道谢。不料景决被他戏弄怕了,只当陆殊又是偷袭,轻轻一挡竟把陆殊给反震倒下整个人跌到水里了。

  景决拧眉立在水边,冷冷观察陆殊在水里扑棱,见那陆殊小半晌都爬不起来,脸上神色更是不耐道:“我见过你游水,不要再装了。”

  那陆殊却是当真没力气爬起来,童殊在远处看着心中着急,眼见那陆殊要被水冲走了,心想就算漏馅也要去抢救,那边景决突然出手将陆殊拎出水,掼到地上,喝道:“你不要再装了,我讨厌骗子。”

  那纸做的陆殊方逃离生天,他没生人正常呛水的反应,就着狗啃泥的姿势静了片刻,听到景决的话本能一骨碌坐起来,张口便要解释,这副没事的样子更坐实了景决说他会游水的话,这下可好,彻底惹怒了景决,景决眼里几乎要冒火:“你果然又骗我!”

  “我不是,我没有——”童殊词穷,实在不知如何解释了。

  然而,这真金白银一字不假的辩解,却再也得不到景决的相信,他猛地扭开头,一眼也不肯再瞧陆殊,他满是恼怒道:“我原只当你不过是性子跳脱些性,没想到你不知悔改仍是满嘴谎言,事到如今还想骗我?”

  “我不是——”童殊才说到这里,便见景决一手成拳握出青筋,他知道景决怕一个字都不想听了,于是连忙打住,不小心咬到舌头,血腥味涌出,好痛!

  景决见他不再诡辩,要揍人的拳稍稍松开,却也不肯回身看他,他望着不知名的远方,两肩紧绷,童殊心想景决大概是出于修养正在艰难地抑制要揍人的冲动,这当头最好是闭嘴,安静片刻,果然景决冷静了下来,微微垂下头,淡淡道:“你今天到底来找我做什么的?你要再敢骗我一个字,我绝不手下留情。”

  “我已经说了,我今天就是来寻你游玩,为的是对之前惹你生气的事情道歉,没有别的目的了。”童殊抓紧机会一股脑儿都说了。

  “哼,只是这样?”景决显然不信。

  不然还想怎么样?童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了,只能再三保证:“千真万确!”

  “你最是诡计多端,满嘴谎言,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景决厉声道。

  这便陷入死循环,他说的景决不信,景决想听的又不知是什么。时光转瞬即逝,折腾到这时,童殊已感不支,那陆殊已有些摇摇欲坠,千钧一发。童殊心念一闪,想着陆殊反正此时说什么景决都不会信了,与其婆婆妈妈在此掰扯不清,不如赶紧脱身,于是大笑三声,道:“小公子当真聪明,我又被你识破了,我就是来戏弄你的,谁让你今早不告而别!”

  此话一出,景决身子微微一松,仿佛一瞬间被抽走大半怒气。他徐徐转过身,神色还是冰冷,拳却是松开了。

  然而那纸糊的陆殊一根手指头打击都受不住,只一门心思想逃,他并没注意到景决的变化,当下再不跑便要露馅,童殊只觉得自己果断无比,一掐指使了个逃字决,那陆殊轻飘飘的身体跑起来极快,一溜烟趁着风势便荡出老远。

  待景决反应过来,再要追已失了先机,童殊眼见景决浑身都要气冒烟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将人死死抱住,道:“别追了,他用了术法,你追不上的。”

  景决已经什么都听不进了,怒气暴涨,奋力挣扎,童殊只得苦苦用力抱紧,就在他那破手破脚快要支撑不住时,怀里的景决突然顿住,童殊抬头去瞧,只见景决眼底冰冷,嘴唇抿成一条线,这副煞神一般的表情维持了片刻之后,终于回归了平日冷静自持的样子,他望着陆殊早跑没影的方向:“你唯一说次真话,却是想要逃离我。”

  见景决此行此言,童殊只觉后颈生凉,全身发毛,他敢断定,这次景决是真真正正的生气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生气。童殊当下更紧了紧手,丝毫不敢放松。

  半晌过后,景决身体渐渐放松,而声音却更加冰冷,他道:“你松手。”

  说不出为什么,童殊只觉这景决的冷静自持有点不对劲,愈发不敢撒手。

  “松手。”景决声音仍是淡淡,但童殊仰头一看,只觉景决神色冰得瘆人。童殊一骇,连忙撒手,这下他知道了,景决哪是冷静下来,只怕是气到骨子里,物极必反。

  景决若打骂他一番,出顿气便罢,此时惜字如金不肯交流,便如铜墙铁壁,油盐不进,便叫童殊束手无策了。

  童殊这才认识到自己是大意了,他这段时间认识的景决其实是温柔版的,景决真正的脾性要冷十倍、烈十倍,否则也不至于得了个冷面阎王的诨号。

  此时看来,怕是自己当年也有给这冷面阎王的诞生推波助澜,给了少年天真的景决当头一棒,从此再也不肯轻信于人。

  转念想到,景决居然能强行按下不表,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忍耐,啧,不敢想象一旦爆发将会是什么结果,怕是不止狂风骤雨,得要排山倒海了!

  万万不可再招惹景决,说多错多,少说为妙,童殊正好舌头破了疼得很,便谨奉闭口禅。于是两人一个生闷气,一个闭口禅,总算没有再节外生枝,维持了表面的相安无事直到入睡时分。

  景决早早躺下,童殊故意磨蹭到夜深,再三确认景决熟睡了才摸到床前,吹灯,就着透过纸窗浅白的月光,轻手轻脚爬上床,才爬上一只脚,突然脑门上传来一个冰冷僵硬的声音:“你今天为何不与我说话?”

  “我——咝——”童殊疼得嗤牙,白日里咬破的舌尖经一天发展此时伤口溃破发红,张口一动舌头就疼。他的上邪心经对内伤多有助益,对外伤却收效慎微。

  “你怎么受的伤?”景决语气冷硬,透着古怪。童殊仰头看去,见景决眼皮半睁,目光茫然,似是半睡半醒。

  不会是在说梦话吧?童殊心想可别吵醒了他,于是配合道:“我自己咬的。”

  “你也要气我是不是?”景决忽地提高声音,豁地睁大眼,直直盯着童殊,那双瞳仁漆黑无光,颇有几分惊悚。

  “我不是,我没有——”童殊又惊又骇,连连摆手。

  “你住口,不要学他说话!”景决疾声道。

  哪个他?童殊猛地捂住口,想到白天的陆殊,他心中叫苦迭迭,这六字当真不是他的口头禅,是生生被景决威逼得脱口而出的。他终于理解世人一听到景决名字就便心惊胆战口不能言,任谁碰到这种脾气和灵力都丧心病狂的狠角色,也要吓得腿软。童殊身为魔君阅人无数,倒不至于当真怕景决,但一想到景决生气之难哄难免犯憷,当下守口如瓶,决定继续做一只安静的木鸡。

  然而这样似乎并没有讨好到景决,片刻之后,景决身周缓缓变冷,剑气外溢,十二岁的景决还不能很好的控制剑气,心神一动,剑气随心而动,刺得人生疼。

  一回生二回熟,没人会傻到去承受一个剑修的剑意,哪怕这个剑修才十二岁,这当口不能撞枪口,童殊当下将唇再抿紧了,坚定地修起闭口禅。

  两人都不说话,氛围又有点奇怪了,仿佛在对峙。

  蓦地,童殊眼前一黑,被一片高大的身影罩住,他本能地往后缩,却被景决一把握住双肩:“你张口。”

  “什么?”童殊云里雾里,只觉肩窝处一痛,他痛呼一声,嘴便张开了:“啊——”

  电光火石间,他舌尖上一凉,被轻轻点了一下,等童殊反应过来那是景决的手指时,景决已经收回手转身躺回床上,并且还原了背对他睡的姿势。其动作之快,迅如闪电,若不是舌尖沁凉的触感以及被灵力修补后清畅的感觉,童殊都要怀疑景决到底有没有出过手了。

  童殊原地愣了愣,试着卷了卷舌尖。风闻景行宗有独门治伤秘术,景决出手不同凡响,果真不疼了,他真诚地表达感谢:“谢谢小叔父。”

  谁知这声感谢却激得景决从床上跳起来,虎着脸问他:“你叫我什么?”

  “小叔父啊,有什么不对吗。”童殊心想,你不是一直都要求我这么叫的吗,怎的,今天一气,给气糊涂了?

  景决坐直身子,在暗夜里盯着他。那目光如刀锋划过童殊的面容,一寸一寸研究童殊的面容,叫童殊心中莫名惴惴,不敢动。

  景决盯着他,皱着眉在艰难地思考什么,大概这半睡半醒的状态让他的脑袋运转的十分艰难,良久过后,景决才硬梆梆说道:“对,你是景昭。”并不像是对童殊说话,倒更像是在向自己确认。

  童殊立马接话道:“对啊,我是你大侄儿啊。”

  换来的是景决的数落:“景惜暮,你年长于我,修为高于我,你乃成人,难道还不会照顾自己,这点小伤平白痛上一整日,还待我来施治?”说完也不待童殊回应,重重倒头,躺回原位,只留下冰冷的背景给童殊。小半天都没动分毫,这回是真睡着了。

  留童殊一人原地呆若木鸡!

  方才景决那句话的意思是明明白白,只差说——你就不会自己动手治一治吗!

  可是,等等……童殊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不正是因为我是他亲侄儿,他才亲自施治的吗?

  童殊错乱了,是有什么错了么?

  假若我不是他侄儿,以他冷血无情的性子,这事儿又不属臬司使仙务,对一个无关之人,此等小事实在不值得景决出手。

  不对,不对,仍是不对,又假若我是他侄儿,以他方才言中之意也是不治的。我是侄儿不治,不是也不治,那么……难道是方才景决精神错乱把他当成别人了?

  无数个“大侄儿”的字眼颠来倒去地在童殊脑海里盘旋,童殊这几天入戏太深,已经习惯把自己放在大侄儿的位置上,冰冷冷的现实一棒爆击他——自己并不是什么大侄儿,他与景决之间没有半文钱的血缘关系。景决对他没有任何必须关照的血缘责任——假做真时真亦假,他白活了七八十年,还不如一个十二小儿活得明白,人家睡梦间尚存一丝清醒,倒是他一个冒牌的假侄儿全情投入,这几日是他逾越了,自信过头,亲昵过头,太过理所当然了!

  童殊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暗暗自我提醒道:自己并不是人上之人修者之尊的鉴古尊,不该心安理所地享受景昭的待遇。

  摆正位置,童殊久久回不过神来,只觉天旋地转,颠倒、错乱、纠.缠。此时,此夜,此人,皆不该属于他的。

  童殊头一次清醒地认识到,有什么东西错了乱了。错在他不该假借景昭的身份,错在他不该理所当然接受,错在他不该对景决生出似乎叔侄的亲近?

  错错错,反正都是他的错。

  乱绪压下,童殊呆坐良久,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躺下,他见外地与景决隔开了一臂之距,心想这才是合礼的距离。

  蓦地,心头一热——他与景决方才的接触便过于亲狎了,想明白这个,童殊突地脸上一阵烧,舌.尖跟着烧得滚烫,那上面的残留的凉意未散尽,然而那股凉意非但没起灭火的效果,反而助着火势,让那一股滚烫之意愈演愈烈。

  童殊猛地坐起身,又一骨碌爬下床,扑到桌前猛喝了几口凉茶,连着运行了几个周天的上邪心经,总算压下那股奇异之感。

  以童殊这残破的身体和粗浅的灵力,半夜喝凉水的结果便是隔天起床,嗓子哑了,烧得冒烟。他轻咳了几声,去摸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想润润嗓子,却被一只手隔空捏走水杯,童殊仰头,对上景决一双淡淡的眸子,只听对方道:“你素来不喜凉水,怎改了习惯?”

  童殊忙陪笑道:“我口渴得紧,一时忘了。”说着举手去接杯子,顺利接到,杯壁却热了,景决已替他温过。热水下肚,浇灭了嗓子眼的燥意,舒畅不少,童殊欣喜抬头要道谢,只见房门一开一合,景决已先一步下楼,留他一人呆坐桌边。

  不必多问,昨夜睡梦中那一出,景决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今日起床,又当他是景昭。

  这样也好,免得尴尬。不过,就算景决记得,怕是尴尬的也仅他一人,毕竟只有他心怀鬼胎。

  转念不想,我又有什么好尴尬的?我有必要尴尬吗?

  没有必要,这不过一次治伤,再普通不过。

  这么想着,他运转了几周天的上邪心经,喉咙的燥意退尽,再出门时,又是那个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陆鬼门了。

  童殊发觉景决今日与往日有颇多不同,气度变了,举止变了,话少了,目光冷了,虽不知具体长了几岁,但举手投足间已隐隐有青年男子之范,怕是长了不止两岁。

  按仙史记载,回溯一般一日回一到两年,有能者一日能回四年,最快的记录是一日回五年。童殊想,景决不至于这么快吧?但凡超出常规,必是有所刺激,难道是昨日把小景决气狠了,这狠人一气之下要跳到能治服陆殊的年纪来报仇?

  不可能,景决不至于这般小心眼。可是,昨日发生的事只此一件,再无其他。

  童殊也不敢轻易开口试探景决的年龄,前几日景决年纪小还好糊弄,越长大越精明,他只怕一言之差便会漏馅,只好留着满肚子疑问,走出仙风道骨的步子,勉力维持着鉴古尊高贵的气度。

  午时,走到一处村集路口,见前面吵吵嚷嚷的,有人叽叽喳喳在吵架。

  道旁有棵歪脖子老枣树,树下一群半大小子插着腰挥舞着手臂,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指着树上的少年叫骂。

  再看那树上少年,十四五岁的光景,穿一身半旧的草色衣衫,两腿垂下树干不羁的晃着,唇间衔咬着一根青草,被骂人也满不在乎,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树下众人,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这架势欠揍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带娃居家避疫,累的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断更是无奈之举,特别感谢在我断更这么久还专程来评论鼓励我的云里、拂鹤,在激励之下,我熬了两夜写了两章,并成一章发了。

  真的,我现在坚持写这文,还在追文的几个读者是我唯一的动力,你们有空就留留评或是催更也行,我看到都很高兴的。砸雷什么的就不必破费了。

  再次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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