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再逢_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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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再逢

  童殊走到路口,瞧见这阵仗,登时乐不可支,揣着手看热闹。

  只见树下的少年们越骂越凶,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撸着袖子眼见要开打。

  树上的少年仍是熟视无睹,优哉游哉。直到有一个小子骂出了:“你是没了爹还是没了娘,这般没教养?”

  闻言,那青衣少年嚯地直起身子,目光陡然凌厉,出手如电,一颗石子砸中那小子的胸口,喝斥道:“你骂我可以,别骂我爹娘!你要敢再骂一句,我塞你吃石子吃到你爹娘都不认识!”

  他这一出手,树下的小子们顿时噤了声。那被砸了的小子更是吓得捂住嘴,面露惊恐。

  青衣少年凶狠狠地盯住那小子一阵,才收回目光,又复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然而,这平静不过是暂时的,又是骂骂咧咧一阵,有人行动了。有个胖小子偷偷绕到树后去,也不知那青衣少年用哪只眼睛看到了,一颗石子砸在胖小子跟前,先是指了指胖小子,再是指着一干树下的小子们道:“你们骂可以,骂多久我都听着,但休想从我这里走过去一步。”

  胖小子大概会点三脚猫的功夫,胆子大些,道:“我就走怎么样!”

  青衣少年道:“夺人吃食,如同谋财害命,你要敢抢,我就打你。你走一步,我打一下;你走两步,我打两下。你且试试看!”

  胖小子道:“我就要走,你倒是打我啊。”说着迈出一步。

  叭,一颗石子精准地砸在胖小子左脚上,紧接着第二颗砸在胖小子刚抬起的右脚上。胖小子吃痛,跳着脚嗷嗷叫起来。

  青衣少年冷笑一声,慢悠悠从枝叶遮蔽处拎出一大布袋石子,朝着树下亮了亮,树下的人看他居然还有这么多弹药,一时面面相觑,打消了动手的想法,胖小子亦垂着头退回原位。小子们交头接耳一阵,商量着打又打不过,要不回去找人。

  青衣少年听到了,面色一改,突然反唇相击了,他一人对七八人,唇枪舌剑,仗着有些底子嗓门大,竟不落下风,甚至不时添油加醋一番,激得一众小子们只顾着对骂了。

  童殊瞧出其中心思,转头对景决低语道:“这少年是用拖延战术,拖着不让这些小子去找帮手。”说完不见景决回应,便抬头望去,见景决正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青衣少年。

  童殊问:“你认识他?”

  景决摇头,目光却没有从那青衣少年身上挪开。

  童殊带着疑惑顺着望去,接着看那少年。看得久了,竟觉得出几分熟悉之感,他依稀想起,自己曾经也守过一个路口,拦过一众人,只是所为之物不同,所拦之人不同。

  那边,树下小子看打骂都不是办法,开始尝试论理。

  一个道:“这路不是你开,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青衣少年道:“管他谁开的,今天我在这里,就归我管。”

  又一人道:“你无非是想霸占那边的野果,那些野果又不是你种的,凭什么不让我们摘?”

  青衣少年道:“此路非我开,此树非我栽,但是我先到,理当我先得,先到先得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要你没摘到袋子里,就不算你先到先得。你这叫强取豪夺!”

  “你们半路杀出来横插一杆子又是哪门子道理?”

  “你是占有着茅坑不拉屎!你霸着,自己不摘,又不让我们摘,这算什么道理?”

  “谁说我不摘,我在等吉时!”

  “摘个果子,还要挑什么时辰,你这是强词夺理!”

  “当然要挑时辰,吉时不到,味道不够。这果子啊要等太阳下山红透了才好吃,我在这边等它熟,你们半路杀出来强行来抢,到底是谁强取豪夺?”

  “你一个人也吃不掉那许多,大不了你要多少你画个圈,我们不摘你要的那些便是了。”

  “我这人爱吃独食,我要的,你们别想要;我不要的,你们也别想要。所以啊,我一个都不会让你们摘的,哈哈哈。”

  小子们这次真被气极了,道:“你蛮不讲理!我们不跟他浪费口舌了,打他,我就不相信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一个!”

  青衣少年讨打地嬉笑道:“来啊来啊。”

  树下那群小子人多势众,愣是拿少年没办法,还挨了好多石子,每个人身上都好几个包,唉唉啊啊一片哀嚎。

  青衣少年笑得前俯后仰:“你们还要打吗!”

  胖小子伸手一指他道:“哼!你给我们等着,我们回去叫人!”

  青衣少年手上掂着石子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珠子溜溜一转道:“谁叫大人,谁不要脸!”

  那群小子总算回过神来,边跑边回头骂:“你才不要脸,不要脸!”

  童殊乐不可支,却碍于景昭的身份强忍着,只低低漏出两声笑,便听景决冰冷的声音响在耳畔:“宗主觉得有趣?”

  童殊道:“有趣。”

  景决道:“有趣在哪?”

  童殊习惯了景决冰冷冷的样子,不作他想,接着道:“有勇有谋,功夫底子不错,此乃为勇。审时度势抢在高处占尽先机,几番用计拖延时间,伶牙俐齿,此乃为谋。等那群小子找来帮手,他要等的吉时也到了,早摘完果子一走了之了。”

  景决道:“此地非他所有,此果非他所种,无主之物先取先得,他何来之理自己不取又不允旁人取之?旁人来抢,却未动手,他先动手,挟技伤人,何谓之勇?逞勇斗狠,以强压弱,何趣之有?”

  童殊心一沉,童殊忽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了。同样的道理,不同人的眼光看,区别如此之大。他偏头去瞧景决神色,只见景决话虽说的重,但神情却不见锐意,而是若有所思,似有心事。

  童殊等了等,便听景决又道:“宗主,我遇到相似一事,请你做判。”

  童殊发现,今日景决不再叫他大侄儿,也不唤他名讳,而是客客气气地叫他宗主,长大了越发拘着性子了,童真时光一去不复返,童殊心中叹气道:“请说。”

  景决道:“相争情景相似,所争之物改为妖兽,相争之人改为修士。”

  童殊道:“猎妖伏魔乃修士天职,妖魔作乱见必诛之,并无先后之说。二者不能做比。”

  景决道:“伏魔证道,猎妖取丹,其实相争内情相似,为何不能做比?”

  童殊一惊,心道景决其实已有主意,问他不过是走走过场,他面上维持着宗主风度道:“还待考问所争之物是何阶何品。”

  景决道:“众人围剿多日,传言三品妖物,有三品妖丹。”【注】

  童殊:“妖物战力如何,可有收伏之法?”

  景决:“众人围剿数日不知其法,那少年自称有法伏之。”

  童殊:“三品以上妖物乃属高阶,难以降伏,降者死伤者众,是以能者先行,若少年有法,便有理。”

  景决:“然少年不肯自证其法。”

  童殊:“是以,众人不肯任其出手,恐其独占内丹?”

  景决:“如宗主所言。”

  童殊:“伏妖实效如何?”

  景决:“妖伏,取出二品内丹。”

  童殊惊道:“二品?”

  景决顿首道:“是。”

  童殊听到这里,回过味来,景决看似声讨那少年,实则是想为那少年说理。他心想大了几岁果然心思便重了,已经会七拐八弯藏着心事了。童殊道:“众人皆判妖为三品,实则二品。若众人轻举妄动,只怕死伤无数,由此论,此少年有功。少年事前可知此妖为二品?”

  景决道:“二品妖兽罕见,他原只判此妖有殊能,未料是二品,伏妖途中险些丧命。”

  童殊只觉此事越听越耳熟道:“二品妖兽便是高阶修士遇上也难保全身而退,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景决低眉道:“若非有人从中插足,破他所布之阵,不至于有丧命之险。”

  童殊道:“何人破阵?”

  景决微微一僵,沉默了片刻,似在下着什么决心,片刻之后沉声道:“宗主,此前我与你提过,我追踪一只高品级蝠妖,便是这只。”

  成妖不易,妖蝠更是少见,童殊心想:他活两遭统只遇到两回蝠妖,世上哪来那许多蝠妖?

  面上仍是扮作持重模样道:“你既已计划许久要收此妖,为何最后是那少年成了取丹之人?”

  景决自责道:“是我求胜心切,不仅功败垂成,还破他两次阵,害他险些丧命”

  这是童殊第一次看到景决低头认错的样子,人啊,都有看好戏的心态,能见一回高高在上的臬司仙使低下高贵的头颅,不免心中痛快,童殊心想你小子也有今天,面上却还要艰难地维持着严肃的神情,道:“为何两次?”

  “第一次是为进洞,不得不破;第二次是狂妄自大,坏人心血。”

  “以你之能,就算不能伏妖,也不至于与人有碍,听你所言,是你意气用事了?”

  景决头更低了,闷声道:“是。”

  “你一向审慎,不该如此。”童殊正色说着批评的话,心中爽得飞起,借着宗主身份,寻私着为自己谋点福利,于是道:“决儿,你乃剑修,心性坚忍,为何对那少年却忍耐不足?”

  景决在听到“决儿”时,显出些许不适神色,沉默地忍耐住了答道:“我曾与他有隙。”

  “你虽断事寸步不让,但心中自有是非,并不曾见你对谁失了分寸,为何此次对他不同?”童殊得寸进尺又叫了一声,“决儿。”

  景决听到这第二声决儿,不赞同地瞥来一眼,再一次忍耐了他,沉声道:“他再三欺我。”说完默住,然后又摇了摇头道,“其实……与他无关,原是我自己心神不稳。”

  景决那一瞥,颇有几分臬司仙使的威势,童殊只觉自己这个“宗主”被压矮了几分,突然生出几许对景昭的同情——身为宗主,却在辈份和仙职上都被小了自己十几岁的景决压了一头——童殊只装没看到景决那带着剑意的眼神,兀自如常道:“你既已自行开解,又为何闷闷不乐?”

  景决道:“我没有。”

  童殊心说,你全脸都写着不高兴了,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面上接着开导道:“剑修一道,修剑先修心,你于剑修一道能有如今境界,心志坚定非常人能及。剑修一旦出锋,便是利刃出鞘,看似所向披靡,实则有出难回。剑芒有锋,伤人亦自伤,心志稍有松动,便约束不了锋芒,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这些道理是背过千百遍的,你日日如履薄冰,最知出锋之险,你不该啊。”

  童殊所说道理来自《剑经要义》,修真之人启蒙必读之书。他说这些话,权当走走过场,实则内心毫无警惕之意,想着景决这种天之骄子、要命厉害的无锋境剑修实在没有他来开导的必要。

  人心大多这样,对待强者,习惯于强调其强大,而忽视其亦是凡人也会历尽凶险。出锋境的锋芒太过,藏锋境的飘忽不定,每一步都如利剑悬顶,其中所历凶险,所经无常,并非一句后来景决已顺利渡过且摸到了无锋境便能带过的。无锋境如其名,如宝剑无刃,锋芒尽收,再不会轻易伤人伤己,而这是由前两个境界的异常凶险换来的。

  因是这般想法,童殊说完这些,还有心思再占点对方便宜,道:“决儿,你可知错?”

  他这一句,语气轻柔,本意只在劝导,不想景决听后,竟是一个长揖俯身,久久不肯起身。

  童殊慌了手脚,才觉出景决对那少年似有心病,连忙去扶,道:“何故?”

  景决不肯起身,坠着身子道:“宗主教训得是,慎微知错。”

  慎微?景决今日的年纪竟有字了。这下便好,童殊知道景决今日十六岁了。

  不论仙凡,男子成年加冠是二十岁,整个修真界,只有景行宗子弟在十八岁加冠,一个个早熟得不近人情。而景决更是早,他十六岁那年以血祭了臬司剑,算是半个臬司仙使,为此又提前了两年加冠取字,从而成为所有同龄男子的敌人——所有家长都会用“你看景决十六岁已加冠,你个疯小子还没点正形”这样的话来教训孩子。

  景决今天十六岁,也就是说,一日回溯了四年。这种速度惊得童殊差点掉了下巴。惊喜之余,童殊又生出几分忧心。物极必反,景决的回溯来的突然,又快的反常,仙史中似者寥寥,下场都不太好。童殊凝神,想入更上邪经集阁查阅更细的记载,发现上邪经集阁又对他关上了一层门,上次他还能到第五层,这次到第四层便寸步难进了。

  这更添了童殊几分忧虑。

  他重生以来,一直被牵引着走进某个局,一开始他并不忌惮,对方不出手,显然是在等着什么。

  等什么呢?

  等宝物?他的上邪琵琶不知所踪;《妄诞录》烧了;若是为令雪楼传他的宝物,都在魇门阙,不必费事来找他。他反正是两手空空孑然一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实在不怕别人觊觎他什么。

  等时机?这倒说得通些。

  只是,又是什么时机?对方要等的时机若与他的重生有关系,就得先知道童殊重生想做的事。童殊重生有两事必办,一是要真相——若对方怕真相败露,早日截杀他便是;若对方想要真相浮出水面,目标一致,不算敌人。二是要重修上邪经集阁——

  想到这里,童殊心猛的地一提,如果上邪经集阁是对方想要的,那么对方从何得知?又是何目的?

  上邪经集阁乃童氏绝秘,对外从不吐露一个字。童殊子嗣单薄,嫡系一支传到他母亲这里,唯此一脉,他母亲对夫君尚且守口如瓶,他更是从未与人提起一字片语,那人从何得知上邪经集阁的存在?

  倘若为上邪经集阁,来找他便是,又为何要等?

  难道——童殊心中一悚,难道对方知道上邪经集阁正有变化?可是,如果对方知道童殊正在逐步失去上邪经集阁的权限,应该着急才是,可为何还在等?

  千头万绪,童殊一时说不出对方所谋为何,但对方是针对上邪经集阁而来的这个想法一旦生出,便叫他浑身冰凉。

  童殊一时骇在原地,思绪有如惊涛骇浪在脑海里翻滚,正惊忧间,蓦地手上一重。

  原是他方才已伸手去扶景决起身,后自己愣在原地,正好景决也不肯起身,于是谁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直到景决发现他异常,伸手反过来扶童殊,才结束了方才两人古怪的定型资格。

  童殊眼底豁然清朗,他低眉垂眸,视线正与景决抬起的目光相撞。

  忽然一个想法撞进脑海,童殊打了个激灵,有种冰天雪地里一失足掉落冰面错觉!他起了一身寒毛,突然开始有了类似害怕的感觉。

  世人对鬼门魔君的很多传言大多是以讹传讹,夸张的成份居多,但有一句“鬼门魔君天不怕地不怕”,这句是真的。

  童殊已经很久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了,他曾经也如常人一般,有正常的害怕,但当那些可以保护他的人,那些他可以依仗之处都失去之后,在那个不断失去的过程中,当失去太多到某一个程度时,某一日陆殊突然就不害怕了。

  这世上已无可依恋,便也无所畏惧。

  可是,此刻,久违的害怕的感觉突然回到童殊的身体里,令他彻体冰凉。

  景决望过来目光澄澈有神,有五分清明;抬眸撑起的两排眉睫的是鸦青色,带五分稚嫩。十六岁的心神对他毫不设防,正关切地凝视着他。

  蓦地,童殊心头一阵突突乱跳。

  他突然害怕,保护不好这个少年郎。

  这个少年郎,一直理所当然地陪伴在他身侧,一言不发地执行着不肯说的计划。他是否早已探及某些危险,又是因何甘愿入局?为何死,为何生,又为何在此关头回溯?再为何回溯速度如此怪异?

  最重要的是,是否这个重生的少年郎已踩进别人的圈套?在这波谲云诡的世道里,童殊要如何护住这少年郎全身而退?

  “宗主,宗主,宗主。”一连声的轻呼在耳边响起。

  童殊缓缓回过神,他轻轻地眨了眨眼,轻轻晃动脑袋挥散一头乱绪,他先解释道,“莫担心,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旁的事。”

  然后童殊反握住景决的手,将人扶起,这动作自然而然,没有半分亲狎之态,他蔼声道:“你毕竟年少,再老沉持重终归还是有少年心性,犯错是正常的。只是,剑修一道,入道之后便如日日有剑抵喉,守心为上,务必牢记。你一直做的很好,所以,那少年到底有何特殊之处,或是做了特别过分之事,才致你心神动荡?”

  “我没有心神动荡。”景决当即否认,目光在童殊搭在他身上的手臂上顿了顿,微微蹙眉,借势撤回了手。

  想都没想便否认,约摸等于承认。为了照顾十六岁少年的面子,童殊不追问,他看了一眼自己空了的手手,心想小屁孩今天已经会嫌弃人了,他再次感怀童真飞走得太快,心中叹了口气,只再诱问道:“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景决默了默,这次没有立刻否认,而是想了想才低声道:“他……没有。”

  童殊懂了,这种语气便是实际没有产生恶劣后果但于景决很生气的事。他又接着问:“你说的他是谁?”

  景决有点丧失地道:“不知姓名,不知家世。”

  童殊心道:这便难办了。

  随即又听景决道:“只知他法号二空,乃一嗔大师的俗家弟子。”

  等等,二空这法号有点熟?!

  啊,二空!!!

  天打五雷轰!

  怎么又是我?

  童殊像被雷霹了一下僵在原地,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咳一声,在景决愕然的目光中,勉力维护着镇定,脑袋乱哄哄的不知从何说起,捡了对方的话,接着道:“二空这法号不对。”

  景决愈发丧气道:“我知道,二字非僧人常用字辈。我已查过,各寺各庙在册僧俗弟子均无法号二空之人。他连名字都是骗人的。”

  童殊心说:这法号我还真没骗你。

  他好一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十六岁时何曾与景决打过交道,当下不敢胡乱接话,只顺着景决的话道:“依你所言,他便是个小骗子,你不必为一个小骗子闷闷不乐,为此乱及心神更是不值当。说不定人家早忘到西天外了,徒留你一个人生闷气。”

  他话说完,却不见景决回应,等了片刻,见景决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伸过脖子欲去看景决的表情,对方触电般一扭头躲开了。

  然而,童殊还是瞥到了一眼——景决双眉紧拧,双目瞪视,隐隐冒火。

  我说错什么了吗?童殊愕然,是什么事儿叫景决气成这样,他小心地道:“决儿,平心,静气。”

  决儿两字叫顺口了,想要改口已来不及,对方的剑意已经悠悠地荡过来了。

  景决外露的情绪一闪而过,片刻间已藏住心事,稳住了心神,他恢复正常冷淡的神情,道“谢宗主警示。”顿了一下,又硬梆梆地接道:“我已有表字,宗主往后还是唤我慎微罢。”

  童殊被怼在原地,心想景决这般不肯说话一身冰碴子便是当真生气了。今日景决都忍了他多少声决儿,这会儿想起气事来,谁的面子也不给了。

  童殊重重叹了一口气,苦恼地抓了抓脑袋,心说: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孽啊。

  这世上,有千万种人,有的人心事重,有的人忘性大。

  有人的人一念生根,有的人一笑而过。

  其实,若景决肯多说一些场景,童殊约摸也能记起个大概,只是景决怎么都不肯再说一字。

  其实也不能怪童殊记不起,他毕竟受过戒妄山五十年针刑,针刺入骨经年累月会叫人忘断前尘,若非有上邪心经护住心神,童殊大概连自己所剩那点执念都要忘了,临死前他已经记不清很多事,随着修为渐渐恢复,虽能记起一些,但提示信息太少,要叫他想全了,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他此时冥思苦想,只隐约记起,在他拦路后,曾去过一个妖洞,在那洞中碰到了一个少年。

  那一日,那洞中之事,是真实的,曾经发生过的事。

  或许就算童殊全记起,以他当年的性子,也只当萍水相相逢,一笑而过,定然是不会刻意去记住的,否则也不至于对十六岁的景决几无印象。

  然而,那却是另一个人魂牵梦萦不肯褪去的画面。

  就算是回溯重启,元神已息,他也要强行留着一线清醒,回到那一年,再生一回那个人的气。

  那年,他们十六岁。

  陆殊第一次私自下山,胆大包天,想要抓一只三品妖兽。他在路口,拦了一众修士,仗着无人识他,他耍赖斗狠将一众修士气的气、打的打给赶走后,他只身进了妖洞。

  却发现,有人尾随他进到洞中。

  所来之人,乃一少年,一身玄衣,背着两把剑,陆殊对此人有些印象,此人先前一直默不作声坠在一众修士队尾,板着脸,像谁欠了他银子似的,阴森森的,一身讨债鬼的气息,引得陆殊那时多看了两眼。

  这玄衣少年甫进洞口,便一剑破了他的符阵,一脚跃进洞中,坏了他的事竟还敢一副公事公办、居高临下命令道:“此处妖兽非你能对付,速速退下。”

  这一剑如天外飞来,陆殊懵在原地,花了好半晌才接受了自己辛辛苦苦画了半月的符阵被破坏了的悲惨现实,他怒火中烧,恨不得将来人大卸八块,对方坏人好事竟还敢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讨打又讨嫌,陆殊从未见过如此自以为是之人。不过看在对方一剑破阵,修为大约在自己之上,陆殊忍住了一拳爆头对方的冲动,双拳一握,转过身,皮笑肉不笑道:“凭什么我对付不了,你能对付?”

  对方目光与陆殊甫的相接,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冷哼一声道:“你尚年少,应对不了。”

  就着符阵燃烧的火光,陆殊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单论模样,可谓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眉清目秀、面如白玉,极是俊美。身量是未成年的单薄,清瘦颀长,一把腰在一丝不苟的腰带束裹之下几乎盈盈一握。瞧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束着成年冠,颇为古怪。

  更古怪的是,背了两把剑,剑又不是常见的细长双剑,而是两把各自单用的长剑,一把古朴,一把新铸,瞧着至少是玄铁以上的重铁所制,在如此骇人的份量之下少年却能保持着挺拔的身姿,这让陆殊心中高看了一眼。

  而让陆殊生出几分耐心与之周旋的是,他感受到对方身周的剑意。其实无论是否剑修,修剑久了,都会生出剑意;然而这少年年纪轻轻剑意凛然,极有可能是个剑修,陆殊自小是个剑迷,这便叫陆殊又高看了对方几分。

  陆殊看对方肤白脸嫩,哼笑道:“你看着比我还小,进去岂不是更是送死。”

  对方听到被说小,露出被侵犯的不悦神色,大约是考虑到此处危险才未深究于此,而是冷声道:“我不同。”

  陆殊冷笑道:“你是有金钟罩还是铁布衫才不怕死?你知道这洞里的是何妖物,敢说自己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注】本文中妖兽、法器的品级参考古代官员品级所拟,拟设一品最高,九品最低,无品则不算妖。

  //作者说:看到大家的评论,斗志昂扬。每日在带娃和工作之余,抓紧一切时间写文。其实这几日写了不少,但本着精益求精的精神先修出这一章。大长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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