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假人_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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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假人

  景决听了竖起眉毛道:“我前日因私藏晕食被大师所罚,也是败那泼皮所赐!他假言假意为害我面壁一事向我道歉,说见我一日未曾进食,送来素食。谁知上面一层素菜,下面一层全是晕腥!我哪里料得到,他在这佛门清净之时,还敢私带违禁之物!他自己要吃,还要嫁祸于我,简直不可理喻!”

  听到这里,童殊愈发觉得情节熟悉,他吞了一口口水道:“他或许是看你生的瘦小,特意给你加餐?”

  不说还好,这一说景决顿时怒火翻天,他道:“我不过是比他矮上些许,他也不见得有多高!我今年比他矮,明年便一定能高过他!他不用得意的太早!”

  这语气、这神情已是气极,大有把做孽者大卸八块除之而后快的架势。

  童殊后背直发凉,生出强烈的不安之感,心想不会这么巧吧,额头已经冒出冷汗,道:“那再前日呢?”

  景决再一瞪眼道:“再前日,他穿一身童女装,诓说他是女孩。我见他没有同伴,楚楚可怜,便关照他一二。见他对世事一问三不知,又对他讲解,陪他半日,谁知离别时他竟拍地大笑,取笑我有眼无珠,没有大脑,竟认不出他是男孩!他为了作弄人,男扮女装,又装天真无邪,无所不用其极,无耻至极。”

  作童女装、违反戒律、骗取同情,一连三处巧合,又同样发生在甘苦寺,相似的年纪,巧成这般,已经再无半分侥幸的可能了。确认此事,今日已不必再试探景决年纪,这是童殊与景决十二岁时相遇的事情。

  童殊心想果然天道好轮回,少时做的孽,重活一次也跑不掉。——他当时不过是见那小公子行事古板,一时起意戏弄,谁知一试之下发现小公子古板外表之下却是有一颗纯善之心,竟是真心实意教导他陪伴他,可他已然装了,不装到底便要败露,想着莫伤了人家一片好意,便只好装下去。不想这小公子不仅心地极好,耐性也极好,他一装到底直装了半日。原本这等生活琐事童殊会很快淡忘,只因那半日装的极是辛苦,竟能想起。

  他竟在十二岁时,便已触了龙须,童殊脑门登时一热,身体一下坐直了,他喉间骨碌一滑,试探道:“或许他穿童女装另有隐情,他取笑你或许也并无恶意,只是想要逗你开心——”

  不等他说完,景决已经竖着眼睛,瞪着他道:“你是向着他,还是向着我?!”

  童殊连忙举手投降:“自然是向着你!”

  景决脚尖朝向门口,已是迫不及待,道:“那你带我返回甘苦寺,我要回去找他算账。”

  童殊抓了抓头发,苦着脸道:“他或许已经离开甘苦寺了。”

  景决却斩钉截铁道:“他在!他之前说过,他在寺里的时间尚有月余。”

  童殊心说:他真的不在。虽然他被母亲送到甘苦寺原要长住三月,但你离开那天的早晨天没亮,他便被奉陆岚命来带他回山的一位师兄给领走了。原还想给你告别,路过你厢房时,见灯未亮,便没有打扰你。

  这些细节慢慢的想起来,童殊心想,世事当真奇妙,当年那个几乎淡出记忆的小玩伴居然正是景决。只是,当初勿勿一遇,于童殊而言是萍水相逢,聚时做伴,离时淡忘;可不同的是,景决竟记忆深刻到在回溯时能提及的地步。

  回溯通常以一日换一年,能在回溯中记起之事,多为当年最为重要深刻之事。他与景决那三日的相遇,于一年光阴而言不过忽倏之间,此等小事何当得景决至今念念不忘?童殊想,大概景决名门公子从未吃过这等亏,才致对此耿耿于怀气愤不已。

  若非回溯,怕是永远也见不到景决这般气愤之态,这般年纪,还存着几分童真,也不知往后几年经历了什么,竟学成一副断绝七情六欲的样子。当下童殊当然不敢暴露自己,可又有些心痒想知道景决要怎么治他,便套话道:“你想回去怎么找他算账?”

  “我——”景决被问的一愣,大约只顾着气了,只想着要出气,并没有想明白具体的出气法子,一时说不出个一二,直直憋红了脖子。

  童殊见此,愈发觉得景决可爱,继续逗道:“你也可使技害他落败?”

  “堂堂丈夫,光明磊落,若如他那般,我岂非自降品格!我凭本事便能赢他!”景决挺直腰板,应的极快。

  “他最是刁钻古怪,可能并不会如你之意与你比试。说不定,你去一趟,又要中他的计。”童殊知道当年自己有多泼皮,若景决还是坚持所谓堂正一战,又要吃亏是一定的。

  “我再不会中他之计!这一回,他说什么,我都不信!他做什么,我都不当真!”景决信誓旦旦道。

  “真真假假,你又如何分辨他哪句是真,何时是假?”

  “管他是真是假,打他便是!”

  “你当真要去打他?”

  “自然要打!”

  “打到什么程度?要打死他吗?”

  景决听到这里,愣住了,他气得鼻翼翕动,拧着眉心极其认真地思考了半晌,才道:“杀人犯法,我岂会知法犯法!我只是要叫他知道,我功法在他之上,要他再不敢轻视于我,做弄于我!”

  “他或许并不轻视于你?他做弄你,其实是重视你要引起你注意的表现?”童殊试图拯救一下自己在景决心中的印象。

  “是吗?”景决冷着脸问。

  “我觉得有可能。”童殊小心翼翼地道。

  “你说的不算,我要亲自问他!若他当真是轻视于我,我便要他知晓厉害。”

  这话该还有另一半未尽,若是重视——

  又如何呢?

  少年人不假辞色,有十分怒露十分,有十分喜爱只能藏三分。景决话说一半,面上喊打喊杀,却不可避免露出几分遇到良伴想要结交之意。想来景决在景行宗长大,自小有景昭夫妇教养,有族师教授,因出身高贵,辈份又高,没有同辈之人;加上景行宗宗法极严,大约从小没有玩伴,独来独往故做傲气,内里却是难免有几分孤寂。来到甘苦寺碰到一个不知他身份,不管他喜怒,视他为同辈之人,与他嬉闹,妙语连珠,趣味横生,他便觉又惊又喜。

  当年的童殊看不懂,如今的童殊再不至于那般不通人情,便蔼了声道:“你回去,他如当真不在,却又如何?”

  景决道:“问他去处。”

  童殊道:“你知他家在何处,姓什名谁?”

  景决却是哑口半晌,才道:“……我只知,他法号二空,乃一嗔大师的俗家弟子。”

  童殊心道不好,其实连法号“二空”也是半真半假的。

  二空这法号由来有些复杂:当年一嗔大师有意收他做俗家弟子,奈何他对和尚实在没什么好感,心道人生苦短何苦还要清规戒律,且想到若入俗家弟子便是半个“秃驴”心中一万个不乐意,不肯认师,便每年一季不清不楚地混在一嗔大师座下。有次一嗔大师要赐他法号,本已拟好名叫空解。小小年纪入空字辈,是极大的抬举——要知道寺中最小的空字辈都已有徒子徒孙。童殊少年早慧心中晓得厉害关系,自知一没拜师二没资历三没白来的便宜,又不好直接拂了一嗔一次又一次的好意,便半嬉半笑地道“大师父你是一嗔,我比你小,我便排在二,再接你一个空字,我便是二空了”,事实是寺里正经的空字辈是空字在前,他取空字在后其实算不得是空字辈。一嗔大师当时微笑点头,竟也同意他的天马行空的说法。

  这胡乱叫的法号自然入不了僧籍,寺里知道的人不多。景决要靠这两字找到他这编外人员,无异于猴子捞月。然而这些缘由无法与景决说清,童殊想了想道:“一进佛门,尘缘尽断,甘苦寺僧众就算认得二空,也不知二空的来处,除了一嗔大师,谁也不知他俗世身份。你难道要去问一嗔大师?可是僧人俗世身份是隐秘之事,一嗔大师又怎会轻易告知?”

  景决听他说着,面色渐渐凉了下来,看起来是听进去了。苦着脸思索半晌,到底还是不甘,扬起脸道:“不管,总要先去甘苦寺问问再说。”

  “那便依你。”景决蔼声道。

  既是劝不动,便不劝。童殊目光落在景决身上,渐渐失去焦点,思索了起来:此去甘苦寺,最快也要四日行程,而明日景决醒来便已不复是今日之景决,多半明日便不再执着于此事。然而,童殊有一点私心,他不愿景决这一日的愿望轻易落空。若深究这私心因何而来,或许是为这是景决首次提出愿望,抑或是此愿正好与他相关,又或者还有其他缘由……管他什么缘由,总归要先依了景决再说。

  然而,要如何在短短一日间为景决得尝所愿?童殊捏起挂在腰间的那块五彩灵玉牌,若有所思发起愣来。

  要去甘苦寺,必定要离开此镇。童殊想过,这小镇方圆二十里内已有景昭布镇,已是最安全之地,此时在此地,本是上上之选。但景决尚余六十多年未回溯,按一日长大两年算,少则一月才能完成回溯,长居此地,敌在暗他在明,只怕夜长梦多。而此地离甘苦寺不远,一嗔大师修为乃佛修泰斗,虽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少说也有逼近扶道境的修为,足以震摄一地。只要到甘苦寺境内,便能少去许多鬼怪乱力搅扰,堪得上避险佳地。

  心中计定,童殊与景决收拾妥当,便结账上路。结账时店家失落非常,说有人替他们付了一月的房钱,他们这一走便是走了好大一笔生意。不用说房钱肯定是景昭付的,童殊在退回的房钱中取出此许作为违契之资,剩下的全收入囊中,又摸了摸那枚玉牌,再一次感叹景昭出手真是大方。

  景决今日脚程极快,不出片刻便出了小镇,童殊一路以五彩灵玉牌探景昭布的信号阵,收到的皆是无异动的暖光信号,且这玉牌尾端一直有微光闪动,那是提示景行宗九人阵在身后百丈之地。

  童殊心道:这可真是一个好宝贝,可惜之后便要失去一半效用了。

  便是这样,童殊也觉得值。

  前头景决越走越快,此时日头正炽,他走得急、心里急,少顷便热得双颊微红,奇怪的是,却是没有半分汗意,常人爱出汗的额上干干净净,身上也不见濡湿。也不知景决这副身体是何体质,竟能这般利索。

  再转过一道弯,带着一股阴凉之意的长风直灌而来,两侧青山压顶,日头遮蔽,此与几步之外的阳光大道一阴一阳宛如两个世界。深秋的冷意猎猎而来,童殊打了一个冷战,脸上却露出一丝诡秘的笑意。

  他等的就是这个地方,山阴、无日照、湿冷,正是他欲施之法最佳之所。加上此地尚在景昭探查无碍的安全之地,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只待出手。他突然指向一侧青山,喊道:“小叔父,你看那是什么?”

  前头景决不肯停下脚步,只侧回半边脸道:“速速赶路,看旁的做甚!”

  童殊似没听到一般,惊叫一声,复又喊道:“小叔父,你快看,那好像是尸鹫鸟!”

  “光天化日之下,不可能有尸鹫鸟,你不要一惊一乍的!”景决有些不耐地顿住脚步,虽说是不信,但他还是瞧向童殊指的方向。

  那处树丛间有暗红翅羽闪过,景决目光一寒道:“有此鹫必有尸群,它一反常规白日现身必定有异。”话音未落,已展臂疾驰而去。

  童殊要的便是引开景决,他自袖中取出一画像,此画像以山阴纸所画,在此阴森之地,山阴纸的颜色由黄转至一种接近人肤色的白。纸背透出黑红的墨迹,展开扑面而来一般血腥之气。

  以血就墨,画笔成人,陆鬼门曾经成名术法之一,童殊多年未用,昨夜画时有点手生,差点费了一张山阴纸。

  童殊解下玉牌道了一句“鉴古尊破费了”,与此同时那边景决已落入树丛中寻找所谓鹫鸟,事不宜迟,童殊一掰一捻将半块玉牌化为粉末,手起粉落,全洒在画像之上。此画作完已逾半日,墨汁竟是未干,那玉粉似能让墨法着魔般,墨汁顺着画迹流淌起来,争先恐后地吸尽了玉粉。

  万事俱备,童殊以指点血对画令道:“你乃陆殊,听我命令,速速就位。”

  那画像通灵盘当空立了起来,又随着童殊一扬手飘向远处。

  再回身时,那边景决已从树丛中探头道:“那尸鹫鸟不知所踪了。”

  “或许只是在此歇脚,早飞远了,小叔父你快回来,我们赶路要紧。”童殊应道。其实本就没有什么尸鹫鸟,那是童殊撕了一角山阴纸画的,材料简单,灵力有限,只能支持须臾,这会子早化为齑粉了。

  景决顶着一脑门疑云回到原处,童殊稍作安抚,引着景决继续前行。走出百步,前方有路边探出一颗横石,石上能容一人躺下,此时上面盘腿而坐一名少年。那少年穿一身灰色僧袍,却顶着一头青丝,是个未受剃度的俗家弟子。

  只是不知是哪座寺庙的小弟子,年纪不大,竟独自一人歇在如此荒凉之处。

  景决甫一见着那少年背景,便沉着脸立着不动了。

  那少年似有感应般,回过身来,像是早等着景决一般,一眼便看到景决,脱口笑道:“小公子,别来无恙啊。”

  童殊停在景决身后,没有跟向前。他看着那石上少年站起,长风掠起他的衣角,眉飞色舞地背风而立,眸光流转,最是少年无邪的样子。

  若没有五彩灵玉,童殊也作不出这般逼直的假人,最是要感谢景昭给童殊一块五彩灵玉,叫童殊做了一回大手笔的术法,用五彩灵玉粉造了个能以假乱真之人。

  若能圆景决的一点执念,童殊觉得——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多日没来,送上很长的更新。

  最近年底总结,加上牙疼,更新会慢。过年育儿嫂要放假回家,期间自己带娃也不可能更新。

  感谢砸雷的小伙伴,真的破费了,收了雷却没有很多更新,过意不去,我退给这位砸雷催更的读者。

  感谢在2020-01-0523:26:38~2020-01-1216:28: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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