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3章 程白霜悟道跃境,张圣人武当寻衅(3)_雪中悍刀行(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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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3章 程白霜悟道跃境,张圣人武当寻衅(3)

  但是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考虑,此次登山后,徐凤年将自身气数悄然凝聚其中。先前年轻藩王曾经开玩笑一般询问邓太阿,死后如何安置自身气数?桃花剑神的答案当然一如既往的潇洒:生前不管死后事。可徐凤年做不到那种无牵无挂的豁达,他需要考虑太多人太多事。让樊小柴去寻找那位木剑游侠儿是如此,很多看似无心之举的事情,皆是如此。

  老儒士那张沧桑脸庞在紫气和剑罡映照下熠熠生辉,讥笑道:“北凉王,只凭你自身气数,好像力有不逮啊!”

  在那道恢宏剑罡之起始处,年轻藩王沉声道:“李玉斧,你继续闭关!”

  老儒士大步向前,朗声道:“徐骁挥师马踏六国,打断春秋脊梁,以至于中原遍地新坟!他死了,当真以为不用你们徐家为此还债?!”

  无穷无尽的剑罡在老人手心处不断炸裂崩碎。

  老人隐约间也有些怒意,大喝道:“徐凤年!你当真以为世间无人能杀你,会让你为所欲为?!只要你那个念头不灭,谢观应死了就会有澹台平静,澹台平静死了,依旧还会有下一人!”

  徐凤年眉心处浮现一枚紫金枣印,他缓缓说道:“君子直道而行?我北凉铁骑戍守边关,虎头城,卧弓城,鸾鹤城,青苍城,都只有背南向北而死之人!”

  年迈儒士右手手掌猛然前推,同时左手腕轻轻一抖。

  整条剑罡倒退数十丈,那尊桃木剑化作齑粉的真武塑像更是被横摔出去百丈。

  哪怕是对阵并非战力巅峰的徐凤年,能够从头到尾稳占上风,老人深不可测的修为,也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老人终于走到了台阶顶部,视野之中,年轻藩王斜提凉刀站在远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老人微笑问道:“沦落到这般田地,你还是不愿搬出整座北凉的气运来对敌?”

  徐凤年吐出那口瘀血,换上一口新气。

  如果没有挨了拓跋菩萨那全力一捶,老人即使修为通玄,即便能够挡下人间剑气至极的两袖青蛇,但也绝对不至于可以一掌倒推剑罡。

  徐凤年扯了扯嘴角,笑道:“我那点气数确实不多,可把你留在武当山还是有机会的。”

  老人眼神中充满怜悯,一语道破天机:“本以为你会说‘哪怕我死此处,清凉山上还会有一位相貌身高相同的北凉王’,怎么,这就是跟我拼命的底气?什么时候堂堂三十万北凉铁骑共主,当之无愧的武评大宗师,也这么不思进取了?”

  徐凤年握紧刀柄。

  老人好像并不急于出手,不知是担心两败俱伤还是唯恐玉石俱焚,问道:“你就不好奇我是何方神圣?”

  徐凤年嗤笑道:“丧家之犬!”

  老人愣了愣,然后哈哈笑道:“倒也算一语中的。”

  武当山脚牌坊处,有紫气登山。

  正是被老儒士随手丢下山去的那尊真武塑像,虽然塑像身躯破碎不堪,但是萦绕四周的紫气反而更为浓重。

  徐凤年冷笑道:“我只好奇你怎么不在上阴学宫道德林,继续装那个瞎子老琴师了。”

  老儒士轻轻点头恍然道:“难怪你早有准备,原来是徐渭熊向你泄露了天机。你还真是谨小慎微,原本以我在上阴学宫对那名鱼姓女子的照拂,你怎么都不该将我视为敌人才对。只可惜现在澹台平静不会帮你,任你机关迭出,到头来仍是一切成空,万事皆休。”

  徐凤年左手持凉刀,横刀在前。

  他右手双指并拢,在刀背轻轻抹过。

  老人笑道:“蚍蜉撼大树。”

  徐凤年答道:“有位你们儒家的弟子,却说可敬不自量。”

  老人挥了挥袖子:“那岂不是我误人子弟了?”

  徐凤年并拢双指停在刀尖。

  无声无息之间,那柄凉刀如贴符箓。

  高树露曾经被此式“封山”。

  老儒士依旧泰然自若,瞥了眼那柄先前平平无奇的北凉刀,当下仿佛蕴含了无穷无尽的道意,雪亮刀身之上,隐约有一条漆黑蛟龙张须游弋。

  可老人竟然还有心情称赞道:“大有意思了。”

  徐凤年眼前之人,本该逝世八百年之久。

  从大奉王朝开国,儒家地位水涨船高,之后历朝历代,此人都被君王尊奉为至圣先师!

  无数文臣,无论是否名垂青史,生前都将陪祭其左右,视为无上荣光!

  张家圣府,龙虎山天师府,南北称圣八百年。

  但是没有谁真的觉得赵家能够媲美张家,尤其是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羽衣卿相的赵家大概连给张家提鞋也不配吧。

  这个不起眼的老儒士,便是初代张家圣人!

  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仙打架,动静可真不算小,武当山上下,大概除了某位白衣僧人的媳妇依旧鼾声如雷,几乎都披衣而起,但是无一例外,没有人过去就近凑热闹。

  武帝城李淳罡王仙芝一战,太安城徐凤年邓太阿、曹长卿三大宗师各自为战,还有之后曹长卿一人攻城之战,以及一些仅次于这些巅峰之战的江湖盛事,都给过武林中人鲜血淋漓的教训,那就是没到那个份上,千万别掺和其中,否则殃及池鱼没商量!想要去对那些武评宗师的招式指指点点,难如登天。

  真正的顶尖武道宗师做生死之争,绝不会给小鱼小虾在旁拍手叫好或是一惊一乍的机会。

  胸前没有那串挂珠的白衣僧人坐在茅屋前的板凳上,安静抬头赏月。

  同样是白衣且身形高大的女子出现在他对面。

  白衣僧人没有看她,只是轻声道:“此心拖泥带水,世人皆谓之苦,唯有你我,乐在其中。”

  这位天下炼气士领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我一样,又不一样。”

  白衣僧人摸了摸光头,感慨道:“我闺女不知道从山脚哪里听来一句混账话,说是对世间女子而言,十年修得宋玉树,百年修得徐凤年,千年修得吕洞玄。”

  百岁高龄却容颜妙龄的女子伤感呢喃道:“他不懂。”

  白衣僧人叹气道:“更怕装糊涂。”

  她压下那股情绪,望向白衣僧人:“不管如何,我毕竟是炼气士,都会遵循本心行事。”

  白衣僧人哦了一声:“那贫僧就不请你喝茶了。”

  她问道:“只是如此?”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个少女的清脆嗓音:“娘亲娘亲!快醒醒!爹又偷偷摸摸跟他的红颜知己见面了!”

  白衣僧人脸色大变,赶紧站起身:“澹台宗主,你先别走,帮忙解释解释!”

  只管替天行道的女子哪里会理睬这些狗屁倒灶的柴米油盐,直接一掠而逝。

  白衣僧人僵硬转身,看到幸灾乐祸的自家闺女,睡眼惺忪的笨徒弟,还有气势汹汹拎着一把菜刀跑出屋子的媳妇。

  白衣僧人灵光乍现,一本正经道:“那女子都一百多岁了,根本就不是一个辈分的人!”

  妇人愣了愣:“这么老?”

  白衣僧人使劲点头。

  妇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老娘我正貌美如花呢,最不济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跟一个百来岁的老女人争风吃醋?

  偷捏一把冷汗的白衣僧人瞪了眼自己闺女。

  她做了个鬼脸,气咻咻道:“白天给娘扯得现在还疼!”

  白衣僧人没好气道:“爹辛苦攒下那么点私房钱,谁让你告诉你娘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少女一愣,就在白衣僧人老怀欣慰,以为女儿良心发现有所醒悟的时候,不承想她立马转头喊道:“娘!那女子虽然岁数很大,可瞧着年轻得很哪!看上去比你还年轻!”

  屋内顿时响起一声比佛门狮子吼还威严的怒喝:“啥?!”

  白衣僧人默默举头望月,估摸着这回佛祖也救不了自己了。

  佛祖大概是真救不了这个喝酒吃肉娶媳妇的和尚,倒是他的笨徒弟突然开了窍,壮着胆子跟他师娘好一番解释,竟是把师娘劝回去了。

  死里逃生的白衣僧人揉了揉脸颊,笑呵呵把笨徒弟喊到身边:“南北啊,趁着月明星稀心境清绝,为师要传你艰深佛法……”

  小光头叹了口气:“师父,你也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晓得收收心。难怪师娘这两天总跟我和东西说,苍蝇不叮无缝蛋。”

  白衣僧人金刚怒目。

  只可惜笨徒弟半点不怕,反而一板一眼道:“师父,佛曰违己情有情生,起憎恚,有怨恨情,需观五义去除。”

  白衣僧人没脾气了。

  李东西做了个俏皮可爱的猪头脸,晃荡回屋。

  白衣僧人无可奈何。

  笨南北突然低声道:“师父,东西其实一整宿都在帮你穿那佛珠呢,怕师娘知道绳子断了,又要忧心念叨人生无常,东西连油灯都没敢点,只是借着窗口月光穿珠子。”

  白衣僧人满脸欢喜,天经地义道:“师父的闺女吗?!”

  心情大好的中年僧人笑道:“徒弟啊,为师还是继续传你佛法吧。”

  小和尚年纪轻轻却早已是两禅寺的三藏法师,无论是山门辈分还是论佛法艰深,其实都是当之无愧的得道高僧了。

  小和尚突然脸色微红,鬼鬼祟祟道:“师父,佛法就先放一放,不如先把藏在韩道长那边的三两银子借给我?明天我就给东西买那烟柳坊绵燕支去。”

  白衣僧人大袖一挥,大踏步走向茅屋:“今夜月色不行,不宜传授佛法!”

  只留下小和尚一人唉声叹气。

  武当山山脚,那尊真武大帝塑像大步登山,紫气升腾。

  石阶顶对峙的两人,徐凤年手持封山符刀,荧光流转。张家圣人泰然自若,双手下垂,轻轻抖袖:“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静极思动,徐凤年并未展开奔雷掣电的冲势,倒像是道教神通里的缩地成寸,转瞬之间身形就出现在张家圣人面前,高高跃起,身体拧转,一刀斜劈而下。

  大袖飘动,有仙人扶摇之姿。

  张家圣人抬起手臂,伸出一根手指,微笑道:“仁者乐山。”

  徐凤年蕴含万钧罡气的一刀就这么凝滞不前,竟是连老儒士的手指都未触碰到。

  两者之间,仿佛隔了连绵起伏的十万大山,一线之隔,咫尺天涯。

  身体凌空的徐凤年几乎同时默念道:“开山!”

  其神意是李淳罡的“山不来就我,我剑开山便是”,其招式则是剑九黄的六千里。

  刀尖继续下压,称不上势如破竹,却缓慢而坚定。

  一手负后的张家圣人似乎并不想真正触及那柄藏有一尾蛟龙的符刀,眼见刀尖距离手指仅有寸余间隙,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智者乐水!”

  负后之手悄然抖腕,半山腰那座洗象池中,便如有青龙汲水,一条粗如井口的恢宏水柱迅猛拔起,直扑山顶。

  与此同时,张家圣人并不给年轻藩王撤刀而退的机会,由单指抵住刀尖之势转为双指夹刀之势:“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当那北凉铁骑共主!”

  左手持刀的徐凤年脸色如常,右手举起,一掌拍下。

  掌中风雷大震。

  仙人抚顶断长生!

  张家圣人原本要驾驭那条池水长龙撞击徐凤年胸膛,却不得不稍稍改道迎向年轻藩王的压顶手掌。

  老儒士以单掌退散两袖青蛇,摧枯拉朽,气势凌人。

  徐凤年还以颜色的这一掌,毫不逊色,两人之间,闷雷阵阵,恰似沙场之上两支铁骑狭路相逢,唯有死战不退。

  片刻之后,被圣人浩然气象牵扯的洗象池沸腾不已,水面已下降了丈余。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换一口新旧气机。水柱停歇,张家圣人往后倒滑退去数步,徐凤年手持符刀飘落地面。

  刚好那尊真武塑像已经临近山顶,向老儒士背后扑杀而去。

  张家圣人并未转身,而是直视眉心紫金的年轻藩王,哈哈笑道:“好教你小子知晓我儒家何谓修身养性,何谓以浩然气与天地共鸣!”

  只见老儒士轻轻一跺脚。

  世间寻常武夫尤其是外家拳宗师,都讲究寸劲透土杀蛇鼠,言下之意便是一脚跺地,藏于地下深处的蛇鼠都会被当场震死。

  可张家圣人这一脚却声势全无,像是乡野老农在自家庄稼地里的一次随意踩踏。

  当真武塑像即将登顶之时,张家圣人背后突然出现一尊泥塑雕像,高达数十丈,蔚然而坐,与大莲花峰山顶齐平!

  这尊手持书卷的泥塑塑像,远比只在北凉道享受香火的北方玄武大帝,更被世人熟识。

  张府祠堂、京城皇宫、夫子庙、学宫、书院……离阳版图之上,无处不见。

  张家圣人轻描淡写翻转手掌,朗声笑道:“沧海桑田,如观掌纹!”

  背后那座圣人泥像随之以书卷拍向真武塑像。

  书卷粉碎,真武塑像亦是轰然迸裂。

  徐凤年轻声喝道:“起!”

  泥土木屑四溅之地,巍巍然站起一位金甲披发的巨大法相。

  一立一坐。

  一位是坐镇北方的道教荡魔天尊,一位是为读书人奉若神明的至圣先师。

  文武之争!

  张家圣人笑道:“这便是大奉高树露提出的世间一品天象境,法天象地?不承想你凭借仅剩的个人气数,还能支撑得起这副场面,可惜是破落门户穷讲究!”

  老儒士笑意更盛:“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圣人泥像抬起一条胳膊,手指轻点。

  真武法相十指交错握成一拳,重重砸下!

  老儒士淡然道:“我心中也有一番指玄心得,欲与天下人分晓。读书人读书,达则兼济天下,于庙堂指点江山;穷则独善其身,提笔翻书不忘初心。”

  圣人泥像指向之处,不断出现大小如殿堂栋梁的雪白粗壮罡气,真武法相的手臂被激射而过,出现一处处漆黑窟窿。

  当双拳终于成功捶在泥像头顶时,已是颓然无力。

  真武法相的两条胳膊皆断折,消散在空中。

  圣人泥像仅是轻轻晃动,远未伤及意气根本。

  所以年轻藩王眉心紫金之气渐渐淡去,张家圣人始终气势不减,圣人泥像更是安然无恙。

  但是接下来那一幕,让老儒士始料未及。

  丧失双臂的真武法相竟然仰起头,一脚踏在石阶上,身体前倾,然后对着那尊圣人泥像当头一锤!

  整座武当山随之一颤。

  尘埃四起。

  真武法相的头颅炸碎,无头之身依旧保持前倾姿势。

  圣人泥像却依然健在,只是出现些许龟裂痕迹。

  张家圣人故意摸了摸自己头顶儒巾,面朝那位大概连压箱底本事都拿出来了的年轻藩王,讥讽道:“不疼,你就只有这点能耐?”

  此人说话口气总是奇大,但却又真恰恰如他所说,人间人与他为敌,哪怕是徐凤年,都只能是那蚍蜉撼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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