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8章 左骑军几近覆没,三宗师联袂赴边(2)_雪中悍刀行(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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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8章 左骑军几近覆没,三宗师联袂赴边(2)

  徐凤年语气平静道:“比如现在只要我们流州拿下老妪山一役,其实不光是姑塞州边军精锐皆无,实则大半座南朝都给我们打没了,这便是第一场凉莽大战为北凉带来的潜在优势。”

  老人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北莽太平令的谋划,有致命纰漏?”

  徐凤年摇头道:“只能说对了一半。”

  老人一头雾水,差点就要抓耳挠腮。

  徐凤年想了想,拿起那只酒壶,缓缓倾斜,似乎想要横放眼前:“至今为止,仍是北莽胜算更大,但是北凉死了那么多人,为的就是将这只酒壶一点点扳斜。到时候北莽越是国力鼎盛,崩塌得就越是剧烈。”

  在酒壶倾斜幅度越来越大,酒水即将泻出壶口之时,徐凤年轻轻收起,放回书案。

  徐凤年突然没来由说了一句:“现在我就怕老妇人和太平令舍得破罐子破摔,不仅是一座西京,而是连南朝这半壁江山也不要了,铁了心要攻破拒北城。”

  老人脸色苍白,试探性问道:“北莽不至于如此癫狂决绝吧?”

  徐凤年望向窗外的夜色:“天晓得。”

  老人只以为是年轻藩王随口一说的言语,却不知“天晓得”这三字,恰如字面意思。

  拓跋菩萨莫名其妙地获得天人体魄,武道修为直追巅峰时的王仙芝,关键时刻,更是犹有过之。

  既然连拓跋菩萨尚且如此幸运,那么占据天下半数气运的那位北莽老妇人,难道就不会恩泽更多?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更是上天授意!

  王祭酒拎着空酒壶告辞离去。

  年轻藩王重新凝视铺在书案上的那幅凉州关外形势图。

  与此同时,北莽一座戒备森严的大帐内,粗如婴儿手臂的烛火轻轻摇晃,太平令独立于桌前,同样在俯瞰一幅版图更为辽阔的北凉四州形势图,轻笑道:“中原棋手皆言金角银边草肚皮,当真如此?”

  拒北城一带的关外驻军开始疏散集市小镇的闲杂人等,负笈游学吟诗作赋的士子,与携带仙子策马啸西风的豪侠,渐渐与头顶天空的鸿雁一起南归。拂晓时分,在队伍之中,一行四十余人格外引人注目,人人高冠襦衫,都是上阴学宫的稷下学士,气度翩翩,天下第一等的读书种子。

  马队南渡那条河流之后,一辆马车停下在河岸,走下一大一小两名女子。女孩扎着两根羊角辫,怀里抱着一只臃肿不堪的大白猫。女子身段婀娜,容貌惊人,如一朵夺走举国颜色的丰腴牡丹,韶华绝佳,正值怒放之时。她向北望去,视野尽头,恰好是拒北城的南城城头,依稀只见铁甲铮铮,而无藩王蟒袍。曾在上阴学宫被某人亲口誉为“拳法无双,腿功无敌”的羊角辫小女孩噘起嘴,替身旁姐姐打抱不平道:“鱼姐姐,薄情寡义负心汉,有啥好惦念的,哼哼哼!当初肯定是我瞎了眼,才误认为他人模狗样,其实还不如齐神策那个大草包呢!”

  身姿妖娆却气质冷冽的女子无动于衷。

  小女孩用力扯了扯怀中大白猫的脖子,抬头小心翼翼问道:“要不然咱们去那座藩邸大门口骂街去?放心,只要我亲自出马,保管骂得那家伙狗血淋头!什么狗屁武评大宗师什么天下第一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年长女子正是上阴学宫稷上先生鱼幼薇,她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柔声笑道:“有些事,争不如不争。心猿意马,徒惹烦恼。”

  小女孩双手叉腰,很不仗义地啪啦一下摔落那只白猫,仰起小脑袋老气横秋道:“鱼姐姐!天底下哪有气量大度的女子啊,咱们就是女人哎,你不去亲自见一见问一问,就这么当了临阵退缩的逃兵,算怎么回事啊!史书上不都说奸佞小人最喜欢蒙蔽天听吗,说不定那个姓徐的根本就不知道你来过拒北城,结果你不打招呼赌气就回中原,还不是被那些鸠占鹊巢的狐狸精,白白占了天大便宜?不行,绝对不行,我一定要为你伸张道义!”

  气咻咻的小女孩刚迈开步伐,就被鱼幼薇握住一根冲天羊角辫轻轻拽回原位,小女孩皱着小脸可怜兮兮道:“真不去?”

  鱼幼薇笑道:“不用去,我知道他知道我来过这里。”

  小女孩犹然恼火:“我不管什么你知道他知道,我就是气不过,什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都是骗人话,哪里比得上才子佳人的举案齐眉、神仙眷侣的卿卿我我?!”

  小女孩望着脸色平静的鱼姐姐,年幼不知情爱为何物的孩子开始泫然欲泣,轻轻一脚踹开脚边那只肥蠢肥蠢的大白猫,抬起纤细手臂擦了擦她那张稚嫩脸庞,抽泣道:“难怪我娘最不喜欢那部《头场雪》,总说里头的许多话,太过一语成谶,简直要让世间女子生不出半点相思之心,尤其‘多情总被无情误’这句最可恨!”

  不愧祖辈父辈皆是上阴学宫的饱学硕儒,小女孩的谈吐,算不得如何文雅,却也绝非寻常的中原蒙学孩子能够媲美。

  突然一个冷漠嗓音在小女孩头顶响起:“《头场雪》废话连篇,‘愿天下良人终成美眷’,这句话才最可恨,唯独小丫头你所说的‘多情总被无情误’,才称得上金玉良言。”

  两根羊角辫向后倾斜,小丫头泪眼蒙眬,眨巴眨巴充满水汽的灵气眼眸,抬头痴痴望向眼前这位仿佛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那名女子身材高挑,就像文人游记里不遗余力描绘的那座峨眉山,奇秀绝伦。在小女孩眼中,这位神仙姐姐一袭紫衣,漂亮至极,尤其是她有着尖尖的下巴,就像是大雪时分挂在屋檐下的冰锥子。小女孩不知为何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紫衣姐姐,却又打心眼里十分畏惧,十分纠结。

  鱼幼薇既不热络也不疏远地客气问道:“不知轩辕盟主突然造访,有何指教?”

  听到“轩辕盟主”这个称呼,羊角辫丫头顿时眼睛一亮,当真半点不输给文臣武将听到“皇帝陛下”四字,鼓起勇气向前踏出一步后,鬼鬼祟祟伸出两根手指,偷偷捏了捏那位大雪坪一夜证长生的女子神仙的衣角,然后转头满脸雀跃道:“鱼姐姐鱼姐姐,她身上这袭紫衣,肯定是江湖传言那般,用龙脉之祖昆仑山巅那种冰蚕吐出的蚕丝编织而成,滑腻柔顺,摸上去舒服极了!据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一件衣服,就价值连城,咱们轩辕盟主耗费大雪坪一半财力,才请不出世的某位墨家矩子勉强打造出四件,春夏秋冬各穿一件,出门在外,从来飞来飞去,过名山大川,双脚绝不着地,都是嗖一下就飞渡而过,紫衣飘荡,霸气得很!”

  远处那些对大雪坪轩辕紫衣久闻其名却不见其面的年轻俊彦,一方面为其卓然风采倾倒,暗中将这位武林盟主与鱼大家作高下比较,另一方面由衷佩服那位羊角辫小先生的胆大包天。朝野皆知这位轩辕家主脾气古怪至极,那真是比史书上那些位留下千古骂名的昏君还来得喜怒无常,他们都担心小丫头被轩辕青锋一巴掌拍得稀巴烂。这些稷下学士一路西行游历至北凉边陲,与小女孩朝夕相处,加上之前在学宫本就对孩子宠溺有加,哪怕极为忌惮徽山紫衣的赫赫凶名,仍是有七八人齐齐向前走出,颇有慷慨赴死的悲壮意味。

  只不过轩辕青锋仅是斜眼一瞥,那些浑身浩然正气的学宫士子就身不由己地整齐后退,竟是一瞬间便全都汗流浃背。

  难怪之前有位成名已久的江湖大佬笑言,世间动人的石榴裙不计其数,却要数徽山紫衣那一袭最难跪拜,想拜或是敢拜,也得有本事才行。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冷不丁火上浇油地拍了一下那袭紫衣,然后一路小跑到众人跟前,哈哈大笑,得意扬扬道:“你们都看见了,我与徽山紫衣交过手了!如何,当初我在学宫里说我与徐凤年切磋过,你们不信,这回总该相信了吧?!”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有些心生胆怯的年轻士子已经开始擦拭冷汗,生怕下一刻就要亲眼目睹血肉模糊的残忍场景。

  鱼幼薇柔声道:“童真童趣,童言无忌,还望轩辕盟主见谅。”

  轩辕青锋瞥了眼那个背对自己的小丫头,嘴角微微翘起,迅速收敛后,转头对鱼幼薇轻声道:“放心,我还不至于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鱼幼薇如释重负,僵硬身躯渐渐柔和,显然内心远不如脸色那么沉稳。距离陆地神仙仅有一纸之隔的轩辕青锋,对此自然洞若观火,只不过也懒得计较,更不屑计较。

  这名女子自出道以来,从来不缺江湖消息,而且次次惊世骇俗。最近一次,与新近崛起为离阳十大宗门之一的太白剑宗有关。那位谪仙人陈天元,到了武当山脚却没有参与武当论武,在他向中原行去的游历途中,不幸遇上了这一袭早已名动天下的紫衣,坊间传闻那场不期而遇的遭遇战,声势可谓惊天地泣鬼神,打得半座河州地动山摇。相传陈天元十七次换气,连出三千剑,夜幕之中剑光照耀得半州版图如同白昼,竟仍是无法伤及紫衣丝毫。此战过后,谪仙人陈天元名声不降,反而扶摇直上,轩辕青锋更是直追新凉王。对徽山大肆吹捧之人,坚信天下第一的名号归属,恐怕要打过才知了。立场中立的好事者,也觉得最不济这位女子盟主能够跻身武评大宗师行列,成为那高高在上的第五人,位于北莽一人即宗门的呼延大观之后。

  轩辕青锋双手负后,与鱼幼薇一起北望那座依然尚未竣工的边陲雄城。西北天高风劲,大风扑面,吹拂得两名女子衣袖摇动猎猎作响。

  轩辕青锋目视前方,突然冷笑道:“如此壮观景象,姓徐的也舍得与其失之交臂?”

  鱼幼薇只觉得云遮雾绕,不知道徽山紫衣打的什么机锋。

  轩辕青锋最后撂下一句:“争或不争,看心情而定。可得把话说透,藏藏掖掖,拖泥带水,只觉得是对方辜负了一番深情美意,其实又何尝不是咎由自取。”

  鱼幼薇一笑置之,等到轩辕青锋身形一闪而逝,这位上阴学宫的稷上先生自言自语了一句:“你不是我,我不是你。”

  一抹紫色长虹坠入拒北城。

  重新抱起那只大白猫的羊角辫小女孩望向天空,目眩神摇,啧啧称奇道:“霸气啊,厉害啊,我长大以后也要这么云里来雾里去!”

  鱼幼薇上车俯身的时候,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轩辕青锋所谓的壮观景象为何物,无奈一笑。

  记得当年曾有个浪荡子戏言,低头望去,瞧不见脚尖,即是天赋异禀,人间奇观!

  鱼幼薇如今记起,没觉得荒唐好笑,反而有些辛酸。

  这些话,当年就算拦着他,他也会说,如今让他说,恐怕他已无心情去说。

  藩王府邸不知从何时开始,连同许多位高权重的官场大佬在内,以军机参赞郎为主,每日清晨时分都会先绕藩邸围墙外慢跑三圈,然后在议事堂和六科厢房前的那片空地上一同练拳。拳法据说创自武当上任掌教洪洗象,在年轻藩王删减整合之后,从武当山正统的大架一百零八式,简约变为拒北城藩邸众人所练的小架三十六式,精华犹在,减少了许多山下凡夫俗子不易打出的烦琐架势,动作急缓相间,如行云流水,最适合舒展筋骨固本养气。

  久而久之,以礼房王祭酒、工房宋长穗为首,主动参与其中,与藩邸官员一同晨跑打拳,户房白煜因为视力孱弱的关系,却也会每日站在厢房屋檐下,含笑眯眼相望。经略使李大人亲自领衔的吏房由于群龙无首,李功德养成了每日天不亮就去城头走一圈的习惯。李功德作为北凉道老一辈文臣榜样,虽然能够与建城的泥腿子匠人一起坐在沙堆上聊天,却不愿意跟一帮官场上的后进晚辈厮混一起,故而自然不会混淆其中,吏房官员当然也就作罢,而兵刑两房当值官员都无须以此强身健体,也未凑热闹。但即便如此,藩邸的早晨,已是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鲜活气象。

  今日年轻藩王陪同白莲先生一起站在台阶顶部,看着两百多号人物一起打拳,其中便有陆丞颂、陆丞清这对陆氏子弟。陆丞清并未跟随家主陆东疆一起返回关内陵州,而是留在了拒北城,成为一名暂时没有品秩的青衫参赞郎。而领拳之人正是昨夜刚刚入城的武当真人俞兴瑞。除此之外,俞兴瑞身后,还有当时联袂造访藩邸的龙虎山小天师齐仙侠、东越剑池柴青山。南北两座道教祖庭的真人,一座剑池的剑道魁首,三位宗师,在藩邸空地上一起悠然打拳,也许用“盛况空前”四字形容,毫不为过。

  与年轻藩王坦然并肩而立的白煜目不斜视,微笑道:“王爷,除了眼前三位,根据刑房谍报,南疆毛舒朗、程白霜和嵇六安三位宗师也在赶来拒北城的路上,好像南诏第一高手韦淼在下山后,也不曾跟随他妻子一同返回家乡,十有八九也是奔着咱们拒北城而来。西蜀目盲女琴师薛宋官虽然不知踪迹,但陵州边境腊子口那边,韩崂山派人也传来密报,说这位女子同样没有与旧西蜀太子苏酥随行南下。至于如金错刀庄主童山泉、雪庐枪圣李厚重之流,亦有不下一手之数,陆陆续续朝这里赶来凑热闹。王爷,难道你打算替大雪坪徽山家主召开新一届武林大会?”

  徐凤年摇头道:“凑完热闹,各回各家,还能如何?难道我还能说服这些武道宗师去沙场杀蛮子?你的师弟齐仙侠不就明言马上要动身去往地肺山吗?再者,沙场杀敌,素来与江湖无关。”

  白莲先生很不讲情面地拆台反驳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襄阳城十年攻守战,无数江湖义士帮助王明阳抵御你们徐家兵马。”

  徐凤年无奈道:“对对对,白莲先生说得都对。”

  白煜打趣道:“别,我可不是那位一言不合就敢对王爷饱以老拳的转运使大人,故而王爷完全无须如此战战兢兢小心讨好。”

  徐凤年呵呵一笑,皮笑肉不笑,显然跟贾家嘉学到了七八分精髓:“白煜啊,你幸亏不是江湖中人,否则我就要跟你切磋切磋了。”

  白煜突然岔开话题,轻声问道:“我能否问一问于新郎和楼荒两位王仙芝高徒的动向?”

  徐凤年没有隐藏,说道:“楼荒待在李翰林身边,于新郎嘛,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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