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两谋士论政北凉,徐凤年前往新城(1)_雪中悍刀行(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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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8章 两谋士论政北凉,徐凤年前往新城(1)

  祥符二年初冬,在那个大闹京城的跋扈藩王离京到达北凉辖境后,据称隋珠公主赵风雅染病而亡。这个不大不小显得不痛不痒的噩耗,在接连传回太安城的巨大喜讯中,迅速无人问津。

  两辽边军在大柱国顾剑棠的亲自率领下,胶东王赵睢和世子赵翼,以及辽王赵武,三位皇亲国戚联手辅佐顾剑棠,以朵颜精骑和黑水铁骑作为主力,总计十六万骑军,北征大漠,成为永徽初离阳数次北伐失利后的第一场大捷,斩首八万北莽蛮子。先前滞留北莽西京的主帅王遂火速赶赴前线,这才止住了东线的大溃败迹象。王遂大肆放权给秋、冬捺钵两位青壮武将,重新将边境向前推进到两朝旧有界线,原本仅是代天巡狩边关的兵部右侍郎许拱,领一万轻骑突进千里,蓟州将军袁庭山、副将韩芳和杨虎臣精锐尽出,配合负责牵制北莽主力的顾剑棠,分别与坐镇两翼的北莽大如者室韦和王京崇鏖战半旬,离阳皆有斩获。若非辽王赵武擅自贪功冒进,被贬谪到东线担任万夫长的种檀大败,离阳两辽骑军原本极有可能顺势直插北莽腹地。

  广陵道西楚在取得昙花一现的全面胜果后,兵力分散的劣势开始显现。东线寇江淮独木难支,虽然挫败了数次宋笠和藩王赵毅的反扑,但是西线在吴重轩十万南疆大军和数支中原兵马不计后果的冲击之下,防线岌岌可危。作为本该居中调度的南征主帅卢升象,同样是擅离职守,“贪功冒进”,但是比起辽王赵武,就要“幸运”许多,近乎孤注一掷地成功直奔东线后方,为东线拉锯战一锤定音。与此同时,蜀王陈芝豹的一万蜀兵莫名其妙出现在东线战场的北部,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西楚东线增援西线的一部兵马附近,终于将未尝一败的西楚年轻兵圣谢西陲打破金身。西楚不得不全线退缩,除了曹长卿的水师暂时占据优势兵力,西楚先前所有战果,等于悉数交还给了离阳。

  在这期间,传言北凉王徐凤年即将迎娶一位陆氏女子为北凉正妃,更显得悄无声息,无波无澜。离阳更多是揣测这一次清凉山喜庆,北凉王府到时候会出现哪些军中大将和封疆大吏,离阳朝廷当然希望能够清楚获知到底哪些人,才算是新凉王真正的嫡系心腹。而更为重要的一个潜在意义,则是这些有资格进入清凉山的新一代北凉权贵,对离阳赵室是心怀敌意者居多,还是保持中立的人数占优?

  至于当时年轻藩王途经蓟州进入河州之前,副将韩芳和杨虎臣先后带兵示威,成为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一桩美谈。相比之下,汉王赵雄和经略使韩林、节度使蔡楠的无声无息,难免让人腹诽几句。

  在大将军去世后,连春联都不是红底的清凉山王府,终于有了几分久违的欢庆气氛,虽然没有大张旗鼓悬挂起大红灯笼,但是府上仆役奴婢,那都是逢人便笑的。

  原本对清凉山越发疏远的陆氏家主陆东疆,也破天荒主动去了趟王府,与宋洞明和白煜很是痛饮了一番。那些原本在凉州城中病恹恹的陆氏子弟,尾巴终于重新翘起来,待人接物,一个比一个昂首挺胸。

  而从青州首富摇身一变成为北凉财神爷的王林泉,原本还亲自操持着日渐繁忙的流州生意,突然开始深居简出。

  陆丞燕没有被陆家那帮亲戚拖累,最终成了北凉正妃,而不是背后家族为北凉做出巨大贡献的王初冬,这的确是一件让整个北凉道都感到意外的事情。

  夜幕中,清凉山山巅,白鹤楼楼下,徐凤年和陆丞燕以及王初冬坐在石凳上,徐凤年在用一片树叶吹着《春神谣》,王初冬在石桌上搁了一本书籍,把脑袋枕在书上,陆丞燕坐在他和她身边。他们三人身后,贾家嘉和徐婴在白鹤楼飞上掠下,不亦乐乎。

  半山腰的听潮湖畔,赵玉台和徐渭熊握着手,说着女子之间的体己话。

  听潮阁台基上,徐北枳和陈亮锡并肩而立,两位开始名动天下的年轻谋士,并无言语。

  夜色渐深人散去,徐凤年独自来到一栋已无人居住的简陋小屋前。那里好像有个柔柔弱弱的女孩,亭亭玉立,对他恶狠狠说道:我要跟李淳罡学剑去,一剑刺死你!

  徐凤年在清凉山稍作停歇,就带着凤字营轻骑,马不停蹄赶往那座在今年初破土动工的新城。跟他同行之人,有刚刚卸任陵州刺史的徐北枳,以及在流州官职品秩始终不上不下的陈亮锡。

  先前跟他这位北凉王一起入凉的女子,姑姑赵玉台陪在徐渭熊身边。陈渔和绿袍小女孩格外投缘,也留在了清凉山,一大一小,没事就喜欢往听潮湖的许愿莲上丢掷许愿的铜钱。在太安城成为玩伴的贾家嘉和徐婴,到了北凉王府也开始“分道扬镳”:呵呵姑娘喜欢带着两头虎夔从山上跑到山下,再从山前跑到山后,只有偶尔见到那个叫陆丞燕的女子时,才会停下脚步开心笑几声,倒是徐婴不知怎么喜欢上了听离阳文坛大家王初冬讲故事。总之,清凉山仿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尤其是胭脂评上跟某位南宫姑娘争夺榜首的陈渔,她的到来,仅是让人几次惊鸿一瞥,就惊为天人,每次当她出现在听潮湖边散步驻足的时候,宋洞明和白煜手下的那些北凉俊彦,若是有谁眼尖发现了,很快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哪怕手头事务再忙碌繁重,也能厚着脸皮找到一些蹩脚的借口,蜂拥跑到衙屋外头的小广场栏杆边上“赏景”,宋副经略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从不刁难更不阻拦这帮心思单纯的年轻读书人。

  虽然成功挫败了北莽南侵,但是那座史无前例的新城营建没有停歇,甚至堪称夜以继日,外围主城墙的修筑,几乎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拔地而起,这种天下壮观的景象,必然要以北凉耗竭无数财力物力作为巨大代价。因此许多赴凉士子引经据典,用前朝大楚都城的三次大举征发力役为例,皆是“与民休息”的三十日而罢,绝不会耽误百姓农事,以此非议北凉此举是竭泽而渔。以北凉道副经略使宋洞明领衔的清凉山一系青壮文官,对此嗤之以鼻,因此引发了一场很快蔓延整个北凉士林的争论,然后就在这场没有硝烟的大规模笔战中,新城城址那边始终热火朝天。除了徐凤年仅是作为名义上的将作大匠,上至经略使李功德和墨家巨子这两位新城总督,到包括凉州刺史王培芳在内的六位副监,再到北凉关内将近六万地方驻军和十数万三州兵籍役夫,所有人都两耳不闻关内事,对于新城建造是否劳民伤财的辩论,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徐凤年和徐北枳、陈亮锡并驾齐驱,身后是相谈甚欢的徐偃兵和于新郎。

  陈亮锡比起最早入凉的时候,好好一位白面清秀的江南书生,握缰的双手布满老茧,变成了黑炭一般的消瘦村夫,只是双眼炯炯,沉稳而坚毅,此时跟徐凤年说道:“只要清凉山掏得出银子,流州可以立即抽调四万左右的青壮赶赴新城。但是下官希望除了不拖欠他们的工钱外,王爷还能承认他们的版籍。我们流州百姓,真的太苦了!”

  徐凤年有些为难:“银子啊……”

  被使眼色的徐北枳翻了个白眼,如今他已经正式担任北凉道私自僭越设立的转运使,缓缓道:“打赢了北莽蛮子,除去兵饷和抚恤两项不说,直接发下去的军功赏银就将近九十万两,这还是燕文鸾、郁鸾刀这些边关武将带头请求不要任何封赏,最后清凉山以丝绸文玩这些物件折算成银子送了出去,要不然北凉王府现存库银已经见底了。陵州那边倒是还额外能挤出百来万的真金白银,但是购买粮草一事,肯定要摆在第一位,毕竟朝廷漕运开禁尚未实施,咱们不好抱太大希望,趁着两淮道和靖安道见风使舵,好不容易松了口子,陵州官员只要有门路,都在用公家的银子‘私人’的身份买粮,不到万不得已,陵州的钱,不能动。”

  陈亮锡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就此死心,问道:“若是不要工钱,我流州百姓以一年劳役,换取北凉官方承认的凉州户籍,是否可行?”

  徐北枳思考片刻,摇头道:“搁在平时自然是可行的,但是现在大战刚刚结束,第一拨进入凉幽边关的流州青壮,只有参与霞光城守城和葫芦口厮杀的那两万流民,才取得正式户籍,甚至连凉州关外那些没有进入战场的流民,至今仍是没有获此待遇,如果仅是参与建城就能够成为凉州籍百姓,定会有人心生不满。不患寡而患不均,从来如此。”

  陈亮锡突然有了一股怒气,却不是针对徐北枳和徐凤年,望向远方的大漠黄沙,嘴唇紧紧抿起。

  他想起了青苍城那场死战,在最后关头,有多少陆续赶来的流州青壮,自己闯入了战场,随意捡起了不论是北凉铁骑还是北莽蛮子的武器,就那么战死了?!

  徐凤年轻声问道:“陈亮锡,有没有想过,以后有一天,不到三十万人的流州,人人都是北凉道流州户籍的百姓,根本不用拿性命去博取一个别州版籍?”

  陈亮锡深呼吸一口气,默不作声,眼神恍惚,似乎在憧憬着那一天的到来。

  很多次就连流州刺史杨光斗都笑称整个流州,只有陈亮锡这个落脚没几年的外来户,比流州人还要以流州人自居。

  徐北枳突然笑眯眯拆台道:“王爷,你这大饼画得可是不花一个铜板啊,比起以往的大手大脚,现在会当家多了。”

  徐凤年开怀大笑,双手环胸并不握缰绳,身体随着马背颠簸起伏,神情颇为自得。

  陈亮锡也微笑附和道:“是有几分勤俭持家的架势了。”

  徐凤年笑过之后,转头打趣道:“亮锡,知道你无所谓官大官小,可是这次守住青苍守住流州,不说你厥功至伟,最不济‘功不可没’是跑不掉的,你如果执意不升官,这让本该高高兴兴升官加爵的同僚们如何自处?你自在了,可他们就要浑身不自在了啊。”

  陈亮锡摇头道:“从刺史府邸和龙象军再到三镇将士,王爷该如何赏赐军功就怎么赏,不用管我,流州官场不比凉州、陵州,没有王爷想象中那么多弯弯绕绕。”

  徐凤年看似随意地说道:“刺史杨光斗自己心知肚明,他不会在流州待太久的,我也不忍心让这个老人在塞外,陪着你们这些正值当打之年的年轻官员风餐露宿,到时候若是凉莽战事结束,边关大定了,流州注定会‘改朝换代’,入凉士子嗷嗷待哺不去说,三州北凉本土官员也要眼馋,未来流州将是连通离阳和西域商贸渠道的必经之地,更是一处中转重地,现在流州的官吏不值钱,但以后说不定比塞外江南的陵州还要富饶。杨刺史拍拍屁股一走,回到凉州当个副经略使什么的,养老了,届时你们这拨流州官场‘老人’,还有那二三十万流民,群龙无首,你就不担心?”

  陈亮锡陷入沉默。

  徐北枳转移话题,幸灾乐祸道:“咱们北凉的那位财神爷,号称在短短两年内便走遍了凉流两州每一寸土地,更兼着新城副监的身份,这次突然偶染风寒在家养病,王爷你就没去慰问?”

  徐凤年一阵头大。

  徐北枳漫不经心道:“行了行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说法,在家务事里头是说不通的,于是我就自作主张去王府……王爷你未来老丈人的那个王府,找他王林泉好好喝了次酒。怨气嘛,肯定有,他们王家说起来比陆家要更早入凉,前半辈子鞍前马后给大将军做小卒子,后半辈子又在青州积攒下那么大一份家业,徐家一招手,整个王家就带着一箱箱一车车黄金白银进入北凉了,而且王家一没跟清凉山要官帽子,二没跟清凉山要开后门,做的都是最辛苦的生意,图什么,还不是想着他女儿,能够得个‘正’字,而不是‘侧’?”

  徐凤年轻轻叹息一声,于情于理,都该如此。

  徐北枳继续笑道:“王林泉喝多了后,也说漏嘴了,即便初冬那闺女没有正王妃的命,但只要那个姓陆的女子也是侧王妃,两人都是没有高低分别的侧王妃,也一样不算委屈了初冬。现在这算怎么回事?王林泉的言下之意嘛,陆家那帮不成才的家伙,从恃才傲物的陆东疆到恃宠而骄的陆家子弟,有几个是诚心诚意为徐家考虑处境的好东西?不就是多读了些书,结果一个个尾巴翘到天上去,恨不得个个占据北凉官场要津才罢休,才对得起他们的清贵身份,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

  看到徐凤年转头望过来,徐北枳咧嘴笑道:“最后那几句自然是我说的,王林泉就算灌了几百斤绿蚁酒,肯定也不敢这么袒露心声。”

  徐凤年无奈道:“我知道因为漕运的事情,你对我也有怨气,但是差不多就行了啊,真当我是泥捏的菩萨不会生气?”

  徐北枳冷哼道:“我把丑话说前头,齐阳龙是齐阳龙,朝廷是朝廷,自张巨鹿的死开始,庙堂上就已经出现了一条不可弥补的裂缝,君臣相宜的光景,已经一去不复还。赵家天子把温太乙和马忠贤一文一武放到中原腹地的靖安道,加上坐镇青州襄樊的赵珣,这三个人凑一堆能安什么好心?我是不知道当时京城小朝会是怎么个气氛,也不知道齐阳龙这位本朝首辅和桓温这个次辅当时有无提出异议,但既然温马都已出京赴任,到时候漕运磕磕碰碰,天高皇帝远,随便找个由头应付朝廷户部有何难?齐阳龙是中书令,不是户部尚书!桓温在门下省,更是不在吏部当尚书!”

  徐凤年捂着心口,做痛苦状:“哎呀,在太安城接连大战,内伤极重,心口疼,头也疼,不行,我得回车厢躺着去。”

  堂堂西北藩王、武评大宗师,溜之大吉。

  陈亮锡嘴角都是笑意。

  徐北枳转头大声冷笑道:“有本事就一路躺到关外的新城!”

  徐凤年跑走后,一时无言,徐北枳瞥了眼骑马如步行的陈亮锡,自嘲道:“骑马一事我不如你,这会儿大腿内侧火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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