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北凉道四线皆战,龙象军苦战流州 (1)_雪中悍刀行(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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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4章 北凉道四线皆战,龙象军苦战流州 (1)

  夜幕中,一支车队悄然进入凉州城,畅通无阻地穿过夜禁森严的城门,清凉山随即大开仪门,北凉王府以这种原本只该对待君王卿相的超高规格开门迎客。

  三辆马车,白衣僧人一家三口,加上那个南北小和尚,四人乘坐最前头一辆马车,龙虎山白莲先生白煜与武当山青山观韩桂、清心师徒二人同乘随后一辆,最后一辆坐着上阴学宫常遂、许煌等人。

  清凉山方面由徐渭熊领着一大帮人出门迎接这拨贵客,北凉道副经略使宋洞明身后站着一帮满怀好奇的幕僚佐官。如今的宋洞明建在半山的那座官邸被誉为北凉“龙门”,而徐凤年居住的梧桐院则被称为“凤阁”,足可见宋洞明如今在北凉官场的超然地位。

  算得上旧地重游的,只有李东西和南北小和尚。李东西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王府大管家宋渔,一溜烟小跑过去,嘘寒问暖起来。在徐家做了大半辈子管事的宋渔看到这个小姑娘,也是打心眼里高兴,这位给凉州官员私下说成“冷面阎罗”的刻板老人,竟破天荒挤出了笑脸。大概是实在不习惯与人笑脸相迎,略微显得有些僵硬,不过老人仍是笑着说,明儿就亲自陪着李姑娘逛脂粉铺子去,把小姑娘给高兴坏了。陆丞燕和王初冬都没有抛头露面,毕竟以两女准王妃的身份,出门迎客不合礼节。

  徐渭熊先与白衣僧人和白莲先生问好后,走到常遂等人眼前。常遂举起空荡荡的酒葫芦摇了摇,笑道:“绿蚁酒,不多不少,一天一壶,师妹你家大业大的,这总没问题吧?”

  徐渭熊点头道:“喝酒没问题,就是师兄记得别大半夜跑去听潮湖边喝酒,到时候落了水,就等着喂鱼吧。”

  晋宝室红着眼睛喊了一声师姐,有些哽咽。

  徐渭熊柔声笑道:“才几年没见,就成大姑娘了,要不要师姐帮你做回媒人?咱们北凉这儿的男子,虽然都是喝惯了西北风、吃多了大漠黄沙的糙汉子,比不得中原士子的饱读诗书,但是打交道久了,就会知道比起下笔如有神的读书人,更能挑起担子。尤其是那边关男子,骑最好的马,佩最好的刀,喝最烈的酒,杀北莽的蛮子,想必会对师妹的口味。”

  晋宝室抓住徐渭熊的手抱在怀中,好似撒娇一般笑道:“师姐你都没嫁人,我急什么啊!”

  徐渭熊转头对许煌、司马灿和刘端懋三人各自打过招呼,也没有丝毫多余话语,就是喊一声师兄师弟。

  白衣僧人站在自己媳妇旁边,看着白煜和宋洞明一见如故。一个是深受先帝器重的道教真人,一个是原本有望在庙堂位极人臣的文士,这两位放眼整座离阳王朝也属屈指可数的读书人,相谈甚欢。但是李当心回想到先前武当山那场有关赵勾头目的密谈,真是感到有些心累啊,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理会白煜和宋洞明的攀谈,走入王府后自顾自打量起四周风景。早年离阳朝野上下有个“苦了百万户,富了一家人”的说法,就是说占山为王、坐拥听潮湖的徐家,在北凉道大肆搜刮民脂民膏,真真正正是富可敌国的家财。

  很快就有在“龙门”任职的幕僚排队一般凑到李当心身边。大概是事先副经略使大人有过叮嘱,这些对白衣僧人仰慕已久的北凉官员,没敢打开话匣子拉家常,都是毕恭毕敬地自报名讳家门,最多加上一两句恭维言语,白衣僧人一一微笑点头就当还礼了,众人也毫不觉得这位两禅寺方丈是在摆谱。谁不晓得当年白衣僧人西行万里返回太安城后,便是见到亲自为其牵马的皇帝也仅是双手合十行礼,甚至没有翻身下马!这群跳过北凉龙门的官员,已是在公门修行出一定道行的官场中人,不至于冷落了那位声名鹊起的武当山大真人韩桂,很是诚心地讨教了些道门养生之术,别的不说,极有希望成为下任武当掌教的韩桂,可算不得冷灶了,未来那就是与六部尚书同阶的羽衣卿相,谁敢怠慢?

  除了白衣僧人和他媳妇给大管家宋渔领去一栋宅子下榻外,东西姑娘和南北小和尚早早脱离大队伍,熟门熟路地逛荡起来。一路上见着了丫鬟,她都能凭借记忆准确喊出名字再加上个姐姐。而清凉山的伶俐丫鬟对这个小姑娘当然也是记忆犹新,能让当年世子殿下当亲妹妹一般宠溺的人物,小姑娘性子又好,想要不喜欢都难。白煜和常遂一行人,都跟着徐渭熊、宋洞明来到那座位于半山腰的独特官邸。说是副经略使官邸,其实就是一片连绵衔接的矮小院落,一位副经略使加上三十余名辅佐官员,处理政务和衣食住行都在这里。那些如同离阳朝廷大小黄门郎的龙门文官识趣散去,各回各家,继续忙碌处理那些从北凉三州刺史府汇总过来的事务。

  最后一屋子,除了坐在轮椅上的徐渭熊,让离阳朝廷不得不捏鼻子承认的从二品边疆重臣宋洞明,暂时皆以王府头等客卿身份进入清凉山的白煜和常遂,即将前往怀阳关都护府任职的兵法大家许煌,其实已经有陵州铁佑郡太守官身的纵横家司马灿,马上要进入陵州刺史府担任徐北枳幕僚的刘端懋,还有想要进入梧桐院的晋宝室,分别落座。

  徐渭熊开门见山道:“果然如白莲先生所料,西线战局极其不利于我北凉,王爷已经亲自前往流州。以白天传来的最新谍报来看,凉州境内驻军的所有骑军都已得到军令,开始紧急出动。但是除了原本就在凉州西部的两支兵马六千骑只要在原地等待、无须长途跋涉之外,目前已经跟在王爷和八百白马义从身后的兵马,除了当时邻近武当山的罗洪才所率一千角鹰骑军,还有之后途经的两名校尉总计两千三百骑,其余凉州骑军,最快一支,也要迟于王爷一天才能到达凉流两州边境,最慢的更是需要四天。这还是在全然不顾战马体力的前提之下,因为北凉道规模仅次于纤离马场的天井马场,恰好距离王爷所在的聚集地不远,能够抽调出甲等战马六百匹、乙等战马四千匹,这大概是我们唯一的好消息了。”

  徐渭熊顿了顿,脸色凝重道:“实不相瞒,王遂已经带着五万骑军轻松攻下蓟北、横水两城,这股跟离阳两辽对峙的最精锐骑军,正是奔着幽州东大门去的,目的就是配合葫芦口内的杨元赞大军,试图一鼓作气打烂半个幽州。”

  许煌缓缓开口问道:“大将军燕文鸾的幽州步军哪怕分兵一部北上支援霞光城,在幽州本身就有三万骑军的前提下,同时守住葫芦口最后一道防线和东线边境,不难吧?”

  徐渭熊苦笑道:“原本是这样的,但是咱们摊上了两个异想天开的主事人,在他们两人的执意要求下,不但让三万幽州骑军由河州北上去往了葫芦口外,而且连一万大雪龙骑军、两支重骑军也都离开各自驻地赶去葫芦口外了。所以现在不光是凉州虎头城形势危急,其实怀阳关和柳芽、茯苓两大军镇的后方,等于是空的。再加上现在凉州境内骑军都赶赴流州救火,一旦虎头城失守,我凉州就会处于一个不堪设想的可怕境地。身在凉州边关的两位骑军副统领何仲忽和周康,以及步军副统领顾大祖,三人目前手中握有的兵力,显然都不足以支撑虎头城失守造就的局面,因此另外一名步军副统领陈云垂已经带领三万精锐步卒前往凉州。”

  许煌神情微动,开始在心中快速盘算其中得失。常遂的酒葫芦已经装满了绿蚁酒,独自喝得忘乎所以。宋洞明正襟危坐,白煜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渭熊沉声道:“现在就只能指望流州不输,同时怀阳关还不能丢掉,这样我北凉才能顺利在葫芦口内打一场规模空前的围歼战,否则就算葫芦口大捷,别说怀阳关沦陷,哪怕是以北凉流州和北莽葫芦口双方各自兵力,来场一换一,我们也承受不起。北凉终究只是以一地之力战一国之力,北莽耗得起,我们耗不起。”

  许煌轻声道:“如此说来,王爷的凉州援军能否改变流州战局,至关重要;褚都护能否保住虎头城与怀阳关柳芽、茯苓两镇构成的北凉边关第一线,至关重要;袁统领能否和幽州骑军堵死并且吃光葫芦口内的二十多万大军,至关重要。”

  许煌重复了三个至关重要。

  这意味着北凉这场惊世骇俗的豪赌想要赢,一环接一环,每个环节都不能出现大的纰漏,否则就是全盘皆输的下场。

  常遂抹了抹嘴角的酒水,笑问道:“那我只问一个北凉最有信心的战场,那葫芦口,袁左宗的大雪龙骑,加上那两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二十年的重骑军,再加上田衡、郁鸾刀的幽州骑军,到底有几成把握,瓮中捉住杨元赞那只老鳖?”

  徐渭熊笑了,伸出一只手。

  常遂揉了揉下巴,遗憾道:“才五成啊,那就悬了。我得寻思着给自己找后路了,要不然在清凉山屁股底下这张椅子还没焐热,就可能能听见北莽蛮子的马蹄声了。”

  徐渭熊又慢悠悠翻了一下手掌。

  白煜嘴角翘起。

  常遂瞪眼道:“徐师妹,你逗我玩呢?!”

  徐渭熊微笑道:“堵截葫芦口的兵马虽然人数不多,但好歹几乎是我爹积攒了大半辈子的半数家底,这要是还打不赢,北凉哪来的信心跟北莽百万大军对峙?”

  常遂突然笑道:“要不然我这就去幽州霞光城,师妹你让我统领一支重骑军得了?”

  徐渭熊冷笑道:“师兄你能戒酒,我就答应。”

  常遂悻悻然道:“那就算了。”

  许煌突然皱眉道:“听说北莽那边,也不遗余力打造了以耶律、慕容两个姓氏命名的两支王帐重骑。”

  徐渭熊轻声道:“跟葫芦口无关,刚刚得到的边关谍报,其中一支已经赶赴流州边境了。这才是柳珪要让三万龙象骑全军覆没的真正底气所在。”

  整间屋子都陷入沉默。

  一直没有插话的白煜苦笑着轻轻摇头。

  晋宝室错愕片刻,忍不住问道:“那凉州境内骑军的增援,就算能够及时赶到战场,可是还有用吗?”

  徐渭熊无奈道:“要我说的话,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屋内众人再度沉寂。

  徐渭熊不知为何开心地笑了笑,没有半点意志消沉的神色:“不过要是换成某个家伙,肯定不这么认为,他只会说一句,‘打输了总比认输要好,行不行,打了再说’。”

  凉州虎头城,葫芦口内,流州青苍城外,幽东边境。

  北凉四线皆战。

  南朝西京,一座门槛高到需要稚童翻身而过的豪门府邸,门庭若市,车马如龙。

  客人都是来庆贺这栋宅子的老家主成为百岁人瑞,整座西京城,活到这把岁数的,本就寥寥无几,而有那位老家主那般清望的,就真找不出来了。哪怕是也熬到古稀之年的西京官场大佬,大多也不清楚这位人瑞的真实姓名,都是喊一声“王翁”,更年轻些的就只能喊“王老太爷”了。王家作为南朝乙字大族之一,虽然比王老太爷低两辈的王家子弟都不成气候,只出了一个南朝礼部侍郎和两个军镇校尉,而且如今还死了两个。但是所幸老太爷的曾孙很争气,一路从北莽军伍底层攀爬而起,愣是凭借实打实的军功当上了王帐四大捺钵之一的冬捺钵,如今跟一个高居甲字品谱的陇关贵族联姻后,整个家族的走势,可谓蒸蒸日上。

  今日庆生,也不是从头到尾的融融洽洽。作为北莽南朝地头蛇的陇关贵族,内部盘根交错,有联姻也有世仇,有人就跟王家这个外来户结为亲家的甲字大族不对付。今天王老太爷百岁诞辰,也被殃及池鱼,就有人堂而皇之送来一幅字,只有“长命百岁”四个字。

  这种肆无忌惮的打脸,就连登门拜访的客人都看不过去,可是王老太爷竟然笑呵呵亲手接过那幅字,还不忘嘱咐管家送了那位跑腿送字的仆役一份喜银。

  老太爷毕竟是百岁高龄的人了,不可能待客太久,跟一些西京重臣或是世交晚辈打过照面后,就交由那个当了十六年礼部侍郎的侄子招待访客,老人则回到那栋雅静别院休息。小院不小,种植有数十棵极为罕见的梅树,王老太爷也因此自号“梅林野老”。

  在这个外头人声鼎沸的黄昏中,老人让院子下人搬了条藤椅在梅树下,在一位眉目清秀的丫鬟小心搀扶下,颤悠悠躺在了垫有一块舒软蜀锦的椅子上。

  小丫鬟不敢离去,按照老规矩坐在一条小板凳上。她很敬重这位脾气好到无法想象的老人,从她进入这栋院子当丫鬟以来,就没有见过老太爷生过一次气。她清清楚楚记得当初自己刚到院子当差,有天坐在内室看着老人午睡,屋外有人不小心打碎了茶杯,睡眠很浅的老人立即就醒了,她都吓死了,不承想老人醒来后只是朝她笑着摇了摇手,示意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后来她才听说院中早年有人失职,那座梅林在某个冬天冻死了好几棵梅树,王家上下火冒三丈,就要使用家法。一百鞭子下去,人的命自然而然也就没了。仍是老太爷开口发话,说天底下有很多值钱的东西,但就没有一样东西能比人命值钱,树没了就没了,不打紧,反正这辈子看不到新梅变老梅了,看看枯梅也好。

  老人安静躺在椅子上,看着头顶并不茂盛的梅枝,缓缓道:“柴米小丫头啊,这会儿夏天都要过去喽,在我家乡那边,有段时候叫梅雨时节,因为下雨的时候,正值江南梅子黄熟之时,所以叫梅雨,很好听的说法,对不对?不是读书人,就想不出这样的名字。我年少时就经常念叨一些从长辈那里听来的谚语,道理不懂,就是顺口,‘发尽桃花水,必是旱黄梅’,‘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现在念起来,也觉得朗朗上口。”

  丫鬟满脸好奇地柔声问道:“老太爷为什么就这么喜欢梅树呢?”

  懒得如此与人健谈的老人缓了缓呼吸,笑道:“在我家乡那里有着各种各样的讲究,有些有趣,有些无趣,不但人分三六九等,连花也不例外,比如癫狂柳絮,轻薄桃花……还有这梅花风骨。”

  自幼贫寒所以读书识字不多的丫鬟小声道:“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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