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1章 八宗师战死城外,北莽军死伤枕藉(4)_雪中悍刀行(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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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1章 八宗师战死城外,北莽军死伤枕藉(4)

  那么中原剑林,的确如柴青山所言,一峰接一峰,连绵不绝,景象是何等洋洋大观!绝不是邓太阿之外便无剑士,绝不是李淳罡两袖青蛇之外便无剑招!

  既然慕容宝鼎一味托大,柴青山便得势不饶人,当空一剑劈下,恰如瀑展长霓,慕容宝鼎面前剑气满溢,如挂瀑布。

  慕容宝鼎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希冀着凭借价值连城的宝甲和金刚体魄单纯硬扛,出拳迅猛,快如奔雷,一拳拳击打在充沛剑气塑成的“瀑布”之上,“瀑布”砰然作响。

  拳碎剑气,呈现出浮云散雪之状。

  柴青山不以为意,碎步快速向前,一剑笔直向前递出。虽然手中三尺长剑“绿水”直刺慕容宝鼎眉心,但是与此同时,两人之间,绿水剑四周生出不下四十道剑气,剑气各自激荡向前,剑意却一脉相承。

  柴青山此剑于而立之年悟自观泉偶感。旧东越国境内有大奉茶圣点评的天下第三名泉,中道被凸出石岩阻挡,水势稍滞溅射,数百缕细水长流,纷纷落入泉池。柴青山曾与两位得意弟子言此剑练至极致,一气八十剑,金刚化齑粉。

  只可惜此时此地,这位剑道宗师只能够一气横生四十剑,但即便如此,剑势已是十分宏大骇人。

  慕容宝鼎怒哼一声,竟然有了退避之意。魁梧身形暴退的同时,横臂探出如钩五指,驾驭气机抓来连人带马一骑,挡在那张滂沱剑气造就的剑雨长帘之前。

  柴青山一剑刺入战马头颅,手腕轻抖,可怜战马与骑卒顿时分尸溅射出去。

  借此间隙空当,慕容宝鼎到底是北莽屈指可数的武道宗师,一脚重重踏出,一脚后撤半步,浑身气势瞬间攀至顶点。他料定柴青山必然会继续前冲,一拳向身前空中挥出,拳罡炸裂,破空而去。

  面对慕容宝鼎倾力而为的霸道拳罡,柴青山一人一剑毫无凝滞,继续飘然前行,只是老人稍稍侧过身形,任由那道罡气炸碎左侧肩头,快如惊鸿的一剑精准刺中慕容宝鼎的胸口。

  以伤换伤,以死换死。

  慕容宝鼎气沉丹田,在这一刹那间,竟是自认毫无还手之力,选择了拼命死守。

  体内气机急速流转,一张脸庞焕出暗黄色神采,双脚扎根大地,不动如山。

  三尺青锋,剑气破甲,势如破竹。

  剑尖抵住慕容宝鼎胸口后,长剑弯曲,霎时如弧月,最后几近于满月!

  肩头粉碎、鲜血满身的柴青山大笑道:“滚!”

  身材魁梧健壮的慕容宝鼎被这一剑挑飞,如断线风筝般砸出去!

  重重落地后的慕容宝鼎脸色微白,没有低头去望,依旧死死盯住那名年迈剑士,只是伸手抹了一把,手心猩红。

  身陷北莽骑军重围的柴青山,不得不出剑斩杀那些蜂拥而至的亡命骑卒。

  于是两人之间,视线阻隔。

  慕容宝鼎趁机手掌一拍地面,重新起身站定,心有余悸——这个老家伙,有些难缠!

  不愿再硬碰硬的慕容宝鼎不断后掠,恼羞成怒道:“撞死他!”

  以柴青山为圆心,北莽铁骑开始急促冲锋,冲撞而去。

  位于最外围的骑卒则终于有机会展露草原骑军的骑射功夫,那名肝胆欲裂的贵族万夫长已经下达死命,无论敌我,只管射杀!

  既要拦阻骑军冲撞又要破开箭雨的柴青山剑如游龙,身陷死地的时候,老人仍是试图破开骑阵追杀避战的橘子州持节令,只是气机扯动的胸前伤口,鲜血转为诡异的乌青颜色,只差一线就冲出北莽骑卒用性命堆积出来的包围圈。

  一退再退的慕容宝鼎已经退至那支冬雷精骑的前方,脸色狰狞,狠狠吐了一口血水。若非一截柳的剑上淬有剧毒,说不定还真要被这柴青山追杀至此。倒不是说他就会输,慕容宝鼎依旧有信心慢慢耗死这老匹夫,只不过必死之人柴青山的命,怎么能够跟他慕容宝鼎的命相提并论!

  他将更多注意力放在那韦淼身上,若是那家伙想要撇下必死无疑的柴青山撤回拒北城,以慕容宝鼎的实力,有十足把握将其拦阻下来。

  从拒北城城头向北望去,或是从高坐马背的冬雷精骑上方向南望去,只见老人所在那座大圆,层层叠叠的北莽骑军,向圆心处不断冲杀而去。

  柴青山一人一剑,仗剑而立,四周尽是死人,尸骨累累。

  慕容宝鼎猛然抬头。

  一声炸雷骤然响起,然后一道身影从空中落下。

  慕容宝鼎只能仓促之下歪过脑袋,双臂交错,挡在头顶。

  慕容宝鼎被这一拳砸得半截身躯都陷入地面!

  原来是韦淼直接越过北莽骑军头顶,找到了慕容宝鼎,根本无所谓退路不退路。

  慕容宝鼎双臂凭借本能护住头颅,果然韦淼一手按住前者脑袋,一记膝撞向慕容宝鼎!

  慕容宝鼎被一撞向后,身体犁出一条长达数丈的深沟。

  尘土飞扬,黄沙之中,韦淼出拳之快,快到让人只见一片残影,身穿银甲的慕容宝鼎一退再退。

  韦淼出拳猛起硬落,劲如崩弓,如炸雷!硬开慕容宝鼎中门,连连迸发!

  终于韦淼拳势如怀抱婴儿,招数名称不显凶悍,实则最是凶猛无匹。

  老辈江湖拳法宗师早已盖棺论定,此式练拳打到数万次,方可见功底,劲至发丝!

  韦淼练拳成痴,从不以天赋出众而懈怠片刻,自年少起学得此式,日日勤恳不息,入山摧巨木,入水捶江河,也许早已出拳百万!

  一拳如同撞碎大钟,轰然巨响。

  被柴青山一剑挑出之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慕容宝鼎再次被韦淼一拳砸飞出去十数丈,数十躲避不及的冬雷精骑被当场撞死!

  这位本该在中原江湖大放异彩的南诏武道宗师,在拒北城外的沙场上,在数千北莽骑卒的视线中,打得慕容宝鼎狼狈至极,气机摇晃!打得慕容宝鼎身上披挂宝甲坑坑洼洼,几乎彻底损毁!

  身形摇摇欲坠的慕容宝鼎怒吼道:“再来!”

  韦淼如影随形,左臂伸出,绕至慕容宝鼎耳畔,手掌贴住太阳穴,看似轻描淡写一拍,远比韦淼身材高大的慕容宝鼎便双脚离地,韦淼右手一拳炸雷一般砸在后者腹部。

  原本向后倒飞出去的身躯又被韦淼左手扯回,又是一拳砸在腹部。

  那一幕滑稽且惨烈。

  慕容宝鼎倾斜横悬空中的身躯一直不曾落地,就这样被韦淼一步一步向前踏出,一拳一拳轰在腹部。

  韦淼最后一拳,亦是此生最后一拳,重重砸在慕容宝鼎宝甲破碎后血肉模糊的腹部。

  慕容宝鼎终于落地,摔出去七八丈远,七窍流血。

  所谓的不败之身,哪怕有宝甲护体,依旧成了天大的笑话。

  韦淼傲然站在原地,轻轻转头回望,看了那座骑军圆阵一眼,却无法看到并肩作战至此的柴青山身形。

  稍稍抬高视线,望向那座拒北城,却注定无法看到那道婀娜身影了。

  韦淼的视线逐渐被眼眶流淌出来的血水模糊。

  慕容宝鼎倒地之后,试图挣扎起身,竟是徒劳,不断呕血。

  他心知肚明,韦淼只差数拳,就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双方公平捉对厮杀,慕容宝鼎根本就没有办法抗衡韦淼。

  这一刻,慕容宝鼎对于日后称霸中原江湖一事,再无半点念头。

  慕容宝鼎接连三次起身都中途放弃,只得颓然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无色,已经完全失去战力。这位心比天高的北莽持节令,面容苦涩,轻声咒骂道:“狗日的中原江湖!”

  不远方,韦淼站在原地,无声无息。

  南诏宗师韦淼,全身筋脉寸断,死而不倒!

  既然天下拳有韦淼,岂有我韦淼畏死收拳的狗屁道理!

  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看着呢。

  在韦淼壮烈战死之前,北莽骑军的包围圈出现诡谲的静止,那名老人已经杀得他们胆寒,而且骑卒与战马的尸体已经形成一道天然的拒马桩,已经不利于骑军驰骋冲杀。

  身中数支箭矢的年迈剑士吐出一口漆黑血水,单膝跪地,以手中长剑拄地,才支撑住身形不坠。

  柴青山绝不愿意双膝跪地而死,也不愿倒地而亡,最终盘腿而坐,横剑在膝。

  既然剑名绿水,那么剑身自然绿意盎然,一如中原江南的春光,阳光照耀下的剑光涟漪,恰似东越剑池被春风吹皱的池水。

  柴青山用袖口轻轻擦去剑身之上的漆黑血水。

  老人临死之际,颤声微笑道:“我东越剑池,开宗立派五百年,仗剑看江湖……山高水深剑气长!我柴青山……不曾让三尺剑蒙羞!”

  继程白霜、隋斜谷两位中原宗师之后,柴青山慷慨战死,韦淼尾随其后,默然赴死。

  武帝城于新郎手持名剑扶乩,直接杀向增援而至的一千种家精骑,一剑落去。这一剑截然不同于之前的蜻蜓点水杀人即止,正大辉煌,剑气之盛,遮天蔽日,以至于从不愿夸赞谁的王仙芝曾经私下对绿袍儿小丫头笑言,东海武夫数万人,唯有于新郎一枝独秀!足可见王仙芝对于新郎的期望之高。

  四十余种家精骑直接被这股凌厉剑气绞烂,血肉四溅,场面血腥至极。

  其中一名本该死在剑气之下的披甲骑卒突然倒掠而去,次次都精准踩在战马头颅之上,兔起鹘落,如履平地,瞬间就和势不可当的于新郎拉出一大段距离,最终落在两匹继续前冲的战马缝隙之中。他随意抬起手臂,从那名种家子弟手中夺过一杆精铁长枪,面带微笑,抬头望向那位如附骨之疽迅猛杀至的年轻剑客。这名身披普通骑卒甲胄的中年人一枪捅出,枪出如大蛟跃水,直刺中原剑客心口。

  春秋四大宗师之一的枪仙王绣,便曾留下《大臂谱》传世,明言“枪扎一线,直直而去,一线之上,鬼神退散”!

  于新郎每次踩踏在种家骑军的战马头颅上,都使得脚下战马前腿折断,扬起一阵漫天尘土,彻底打乱了这支骑军的阵形。他面对那名中年骑卒气势如虹的一枪,身形猛然下坠几分,低头弯腰,堪堪躲过锋芒无匹的枪尖,一剑递出,同样笔直而去。

  这位潜伏在种家私骑中的骑卒,正是号称北莽魔道第二人的种凉。面对于新郎避重就轻的直来一剑,仍是泰然自若,毫不犹豫地抽枪而退。种凉没有选择正面硬撼这位王仙芝首徒,而是采取守势,拦拿圈转,圈不过一斗宽度,守得无比章法森严,故而哪怕面对于新郎的接连数剑,仅是剑气就将从种凉两侧前冲的骑卒当场绞杀,可种凉依旧退得从容不迫,尽显蔚然枪法大家风采。

  虽然于新郎剑术通玄,隐约有了几分陆地剑仙的神韵,可谓咄咄逼人,可一旦境界到了种凉这个高度的对手,选择近乎无赖的彻底退让,于新郎也很难抓住破绽一击得手。何况种凉在北莽江湖原本公认精通百家之长,熔铸一炉,最终以指玄境成就一身不输天象境的杀力,但是到最后,没有金刚体魄的种凉便没有继续一味追求杀伤力,以此跻身天象境界,而是在枪术上另辟蹊径,只取守势而不取攻招,力争拒敌于枪尖之外。

  要知道种家除了是北莽显赫的将种门户,更是天字号独一份的枪法世家。种家子弟,家风勇悍,无论男女老幼,皆技击娴熟,尤擅大枪。幼龄时期便要手持白蜡杆练习枪术,枪法小成之后,以做到“泼水不进”四字为入门,即以家族十骑在三十步外绕圈而奔,持枪之人面对激射而至的箭矢,必须全部拨开那一百箭。之后大雨时分,挥动长枪,以衣衫不湿分毫,方为枪术大成之境。故而北莽大将军种神通麾下的长枪铁骑,仅以单骑战力而言,无论是董卓私骑还是慕容宝鼎的冬雷精骑,或是更次一等的柔然铁骑,比之都要逊色很多。只可惜种家整整二十年,也只培养出不足两千铁骑,受限于数量,无法在战场上独自产生绝对优势。北莽女帝当年在亲眼见过种家铁骑的演武之后,感叹“种家儿郎,手持铁枪,策马疾驰,当真如我草原雄鹰飞掠于平地”!

  一向以离经叛道名动草原的种家二当家种凉,选择枪术作为自身武学的“落叶归根处”,以此弥补自己的武道短处,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于新郎深深望了眼一退再退的种凉,突然收起扶乩。

  种凉随之停下身形,哈哈大笑道:“终于想起要回援楼荒了?别急,先问我手中铁枪答应不答应!”

  种凉一手持枪,气机死死咬住于新郎,第一次真正有了厮杀意味,然后抬起手臂做出一个手势,源源不断向前奔杀的两翼种家骑军顿时自行拦腰而断,停马不前的精骑在种凉身后一字排开。与此同时,不断有原本殿后的北莽骑士翻身落马,不下三百人,纷纷从骑阵间隙当中向前冲出,既有朱魍精锐死士,也有北莽江湖高手,更有夹杂其中的种家豢养多年的供奉客卿,无一例外,连同种凉在内,都盯住了斜提长剑扶乩的于新郎。

  三百人迅速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拼死围住腰佩凉刀手持长剑的于新郎一人。

  种凉持枪站在原地,眼中看到三十余人,率先前冲围杀那名来自离阳东海之滨的剑道天才,他潇洒笑道:“于新郎,以多欺少,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种家儿郎,虽然不惧死战,只是在战场之上,毕竟不是身处江湖,还望你见谅啊!”

  这处战场,与慕容宝鼎、慕容凤首坐镇的那一处,如出一辙,何其相似!

  于新郎出人意料地倒持扶乩,仅以左手双指并拢作剑,嘴唇微动。

  于新郎左袖内剑气充盈,满溢而出。

  那三十名心怀必死之志的高手不管是撒腿狂奔还是向前高高跃起,几乎同时,都被毫无征兆便拔地而起的一股股剑气刺杀当场。

  不只如此,以于新郎为圆心,一道道剑气蓦然起于大地,壮观如大泉喷涌!

  这般异象,才当真是平地起惊雷!

  方圆十丈,二十丈,三十丈,皆是冲天而起的浩荡剑气。

  在那被于新郎有意针对的三十名北莽高手毙命之后,又有躲避不及或者是恰好撞上下一道剑气的六十余人,死不瞑目。

  除了绝大多数侥幸躲过剑气的北莽人物,事实上真正能够硬扛剑气的顶尖高手,不过寥寥双手之数。

  种凉自然最为轻松,只是提起长枪然后重重落地,硬生生撞烂那道起于身畔地面的剑气。

  种凉根本不着急,应该着急的本就是于新郎才对。

  即将强弩之末的楼荒一人面对三千多骑的持续冲撞,除了死还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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