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怒_拯救反派失败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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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怒

  “倒是还有一个……”胡人郎中道。

  “西域有一虫,分公母两种,实公虫后,会致人容貌骨血重组,只是……”那胡人迟疑了片刻。

  “只是什么?”

  “只是需食用者先将面全部划烂,直至皮肉不成形,再服用此虫才能到达效果,而且……这小郎君全身断了的筋脉,便更要用作面目全非的代价,此生只能如此了。”

  “好。”柴崇复毫无犹豫。

  他拿过一旁烧灼过的刀刃,少年人的脸已经用巾帕擦拭干净了。

  眉目清朗俊阔。

  他盯着这张脸片刻。

  第一次见这张脸,是在圣人的春宴上,那时少年人春风得意,红袖满城招。

  他心下悲哀。

  “荀安,总归是能活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鲜血沾染了手指,一点一点濡湿了帕子,那张河西山水生出的脸在频繁的手腕动作中,山河碎裂,溪水染成血红,然后一点一点干涸,用某种难以言状的痛苦,开始改变了山势与方向。

  “服药,然后扔到肃州城里的破庙里去。”柴崇复拿帕子拭去血水。

  他没有回头看已经血肉模糊的少年一眼。

  “阿郎?”侍从不解。

  “从今以后,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昏黄的烛灯氤氲开,消失在视野里。

  柴崇复从遥远的故梦里回神,雨声仍然不止。

  模糊不清的脸如今和面前这张年轻人的脸开始重合,

  变成了烟雨间开放的秀气却又怨毒的花朵。

  “柴相可是想起来了?”年轻人冷冷问道。

  柴崇复阖着眼睛,似还沉溺往事中不曾抬头。

  “柴相当日,可有想过今日的处境。”年轻人又问,“既然从未后悔,当初为何要救他呢?”

  “我并不是后悔,”老者发出一声苦涩的叹息,“我只是,有些可惜而已。”

  “荀家六郎,当年多么惊才绝艳的少年郎……我只是……只是可惜罢了……”

  “他死了!”年轻人重重拍了一下案面,桌子上的鎏金杯盏颤了颤,“他死在肃州的那场大雪里,再也活不过来了。”

  老者沉默了没有说话。

  脸上的肌肉顺着年轻人咄咄逼人的语气动了动嘴角。

  最后才缓声道:“荀,安。”

  这声久违的呼喊,从塞上的河西游淌至江南水间,蔓延过粗粝岁月重新回到少年人的耳畔。

  少年的脸僵了僵,然后缓缓绽放了一个看不清情绪的笑。

  “柴相在唤谁?”

  “荀安,”老者睁开了眼睛,“我本以为,你并未知晓这般多,既然这些年你都已调查清楚,那我就告诉你,我柴崇复一生光明磊落,当年对河西做的事情,我并未有任何后悔。”

  “但对你,我却是有愧意的。”

  “毕竟你父亲的过错,河西的过错,与你并无干系。”

  老者的身形佝偻下去,“你所有的怨恨,就到我这里为止吧,父母之过,不应加诸于自己身上,你不该在执念于此了。”

  身前的人没动,年轻人眼睛里渗成了看不透的迷茫色。

  他的手未动。

  整个人陷入了某种不能名状的情绪,分不清是喜悦还是悲哀。

  “安王不够,季旻不够,哥舒垂不够……你以往之种种,便都由我一人来还你。”

  “动手吧。”他抬起头,将腰间的匕首递了过去。

  “柴崇复,”身前的少年人开口,他声音虚虚的,像是从远处浮来,“你以为这般就够了么?当年河西之事,你又知晓多少呢?不够,都不够的,你们欠我荀家的,都不够!”

  他说到后来,有些歇斯底里。

  “荀安,我只欠你,并不欠荀家,”老者不为所动,“荀朔反叛,是事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只是一直不愿去面对这件事,总觉得天下所有人都对不起荀家,你不过是在逃避而已。”

  老者静静注视着他。

  好像年轻人的所有动作在老者的视线里,无处遁性。

  “刀在你手里,无论你怎么用,我都无话可说。”

  外头雨势更大,远处的歌声逐而停了。

  没有了人窃窃私语的说话声,便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暴雨声。

  河道被雨水打得涌起地底淤泥,从清透的水色便成了浑浊的黄色。

  那浑厚河流间,渐渐现起血迹,缓缓顺着河水朝下流涌去,然后被卷携而上的流水看不清痕迹。

  那晃在河水里的蓬船也顺着河流逐渐朝看不清的方向游荡而去,然后被河流吞噬,再不复影子。

  驿站里,满身是水的年轻人,踉跄着走进屋子。

  一旁油灯的昏光都像是抹着一层水汽。

  荀安衣衫未褪,直接坐在床褥上,落下的水珠在床上晕开了一圈痕迹,但他似察觉不到,还是呆呆坐着。

  一旁油灯的昏光都像是抹着一层水汽。

  侍从说了什么话,他没听清楚。

  然后门晃动了一下,有什么人进来,静静坐到了他身边。

  荀安没有顾上看,他盯着眼前的那盏灯,直至那盏灯在视线里愈发模糊不清。

  可他的眼睛,还是不愿动一下。

  直到油灯的灯火渐渐暗了,四周的而黑暗也开始不断侵蚀,他才稍稍有了些反应。

  视线往旁看去。

  盯得烛火久了,就有些看不清人,然后这张脸渐渐开始清晰。

  “殿下?”他的声音很是喑哑。

  “殿下怎么……”

  他的话未说完,便觉对面人动了动,她将他轻轻抱住。

  “邑京的桐花落了,听说扬州的桐花还开着,所以我来看看。”她在他耳边轻声道。

  “殿下……”他喉咙里只发出了这两个字,一时不知哽咽在喉咙藏着的那句话是什么。

  他发现此刻,自己从未这般失态过。

  “殿下,我衣衫湿了。”他到最后,也只说出了这两句话,无关痛痒。

  “没关系,”缩在他脖子上的女子轻声道,“没关系,你怎样都没关系。”

  “殿下真的,不害怕我吗?”他问。

  “怕你什么?”她答。

  他心中一空,一个翻身,将女子压在身下。

  他的眼睛能清楚看到她的脸了。

  她只是静静注视着他,淡褐色的眼睛里不是往日初生旭日的明媚,而是就着那点烛火,像是浸泡在水里的日头。

  “这般,殿下也不怕么?”他把手指略过衣衫,轻轻一勾,道袍散开,露出里面的短衫。

  女子依旧一动不动看着他,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殿下怎么不和以前一样推开我?”他把手继续向短衫伸去。

  轻薄的衣线在他手里微微一勾,成了被一团暧昧的云雾。

  他带着湿气的手指游走在她白皙的脖颈间。

  他能察觉到她身体有微弱的颤抖,却还是未反抗一下。

  他心底有些恼了。

  那久违的厌烦更甚。

  白皙的肌肤莹莹,不带一点参差,而他的指尖还沾着一点血色,在此刻,成了鲜明的对比。

  指尖顺着她起伏的线条一点一点往下滑。

  然后停在了她的内衫。

  “殿下知道,我方才在外头做了什么吗?”

  他伏下身去,嘴唇轻轻摩挲过她的脖颈。

  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

  这呼吸催促着他的浪潮翻涌,在这一瞬,要将他彻底吞没。

  诸多他觉得陌生压抑的情绪将他吞没,而身前的女子,就如同浩瀚烟海里唯一的舟楫。

  她的沉默似乎激怒了他。

  他的恼怒催促着他的动作,左手将她的手一把握住,往上一翻,重重磕在了床沿。

  身下的女子闷哼一声,却仍然没有说话。

  他心里的烦躁到达了顶点。

  右手扯开她那单薄的衣裙,空气中,一声清冽的撕裂声破空而响。

  烛火晃了晃。

  他湿润的衣衫覆在了裸露的肌肤上。

  “殿下还不怕吗?”

  模糊中,他依稀看到她眼底有点点泪光,她的手轻轻动了动,然后停下了。

  他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

  淡褐色,依然是旭日初升时云端的淡淡。

  蒙了一层水色,便有些模糊了。

  “我知道你不会的。”

  她盯着他,轻声道。

  他心中思绪变了,浪潮在瞬间皆逆流回去。

  胸中顿涌的情绪瞬息抽光,又在这瞬间成了往日的模样。

  他的动作忽然就停了下来,视线不再对上她。

  他喘息着,甚至开始躲避她的视线。

  两个人就这般维持着原有的动作,久到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他发觉她的手动了动,然后缓缓环住了他。

  “这样,你会好点吗?”她轻轻问道。

  这句话落下,他的心在虚空中被坠入无底深渊。

  他瞬息从她身上爬起身,坐回了床沿边。

  “殿下,是我冒犯了。”

  “请殿下赐罪。”

  他站起身,伏地作揖。

  床上的女子没有说话。

  半晌后,等油灯虚弱得几乎要散尽,女子才缓缓动了动。

  “江南的桐花开得久,比邑京的要更好看。”她把外衫披在身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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