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奇楠_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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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奇楠

  景昭想不出童殊还能怎么赢,不解地望着童殊。

  童殊却没再说,他侧首听着那小下去的风雪,在天光中微眯眼片刻,抬手捡起那枚奇楠手钏:“这串奇楠,替我还给他。”

  景昭愕然了。

  他这才发觉,童殊一直不肯提景决的名字。

  他一直以为童殊今日是来替景决发难的,可是……童殊现在要还景决手钏。

  手钏是定情信物、成婚之礼,归还手钏则意味着——断情义,毁婚约。

  景昭不懂了。

  倘若童殊不是为景决发难,那童殊这番话为的什么?

  当真只为求个明白?

  景昭小心地道:“你与他出什么事了?”

  童殊没有回应景昭,他低下头,去瞧山猫。

  山猫跃起,坐到他的椅子空隙处,拿体温暖着童殊。

  景昭原以为是景决反悔了,可现在看来,更像是童殊知道了景决原来的计划,与景决闹生分了。

  景昭瞧出童殊的回避,但他还是想问,于是道:“你为何不自己去还给他?”

  “自寻烦恼,引人笑话。”童殊脸上看不出表情,“输了便是输了。”

  如此听来,不仅是生分,是真的要割席断交,老死不相往来了。

  “其实慎……”景昭突然心生不忍,虽然他目的达到,但事态却走了最残忍的方式。他还抱着一丝左右逢缘的幻想,希望童殊不要割的太彻底,景决不要失去得太多。

  任何有关景决的话,童殊已经不愿听到,他脸上直白的表露着不耐烦,他不给景昭任何接话的间隙,以恹恹的语气一口气说完最后一环:“他有五彩通灵玉的身体,不会老,不会死。只要他在一天,景行宗一天有臬司仙使。景行宗再也不必一代代人去驯服臬司剑,不会再有一代代臬司使在负重中身殒。你不仅铲除了芙蓉山隐患,还制造出了一个永远不会殒落、永远恪尽职守的臬司仙使。你这个宗主当真是个大赢家啊。”

  景昭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他万万没想到,童殊连这都想到了。

  确如童殊所说,景昭的终极目的就是想要一位能终结驯剑和永远承担御剑使命的臬司仙使。

  既然童殊已点破到这等地步,景昭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他索性一吐为快:

  “景行宗奉天执道,外表光鲜,冷暖自知。景行宗为驯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每一代皆有人或死或伤于臬司剑下,且每位臬司剑使身负使命在任上殚精竭虑,大多都逃不出不堪重负英年早逝的结局。我祖父那一代最是惨烈,一代四兄弟,先后殒于臬司剑使任上。”

  “臬司剑使不是随便哪个景氏子弟便能胜任的,天资不够、努力不足或是血脉不纯的,不仅驯不了剑,还会被剑所伤。景行宗已经血脉凋零,就算扩展到旁枝也出找不出能驯剑之人了。”

  “景行宗看着鲜花着锦,其实是烈火烹油。荣责对等,有多少显赫就有多少责任。景氏为奉天执道之责,前仆后继,逐渐难支,终有一天要穷途末路。到我这一代眼看后继无人,景行宗所有希望都押在景决身上。”

  “五彩通灵玉,乃先天至宝,在《名器谱》中的第一至宝,它的超然地位甚至可以单列一章。它是某一代飞升的臬司仙使留下的,那一位仙使深知剑使难以永续传承,于是为景行宗寻来了这等至宝,给后世留了后路。往后历代宗主均被告知,五彩通灵玉不到万不得已、传承断绝之时,不可取用。”

  “在我驯服不了臬司剑而宗内其也子弟也一一败落,只剩慎微时,我就已经意识到我很可能将是那个最终动用五彩通灵玉的宗主。”

  “我……一直想要一个孩子,我希望孩子一定要能接下慎微的传承,这样就可以不必动用五彩通灵玉。”

  “倘若我娶的不是素如,或许我可以狠下心来让妻子生子。可是,我的妻子是素如,我做不到强迫素如……素如不愿孩子被我作为工具,她不愿生,我便不生。”

  “于私,我对不住慎微。于公,我只能牺牲他。我是宗主,我与臬司仙使职责不同,我最重要的使命是保护传承,保存宗族香火。”

  “就算没有你的出现,就算慎微不逼迫景行宗用五彩通灵玉救他,我与长老们也已商定好,若景行宗传承再不见转机,便要动手给慎微换上五彩通灵玉。他是最有天赋的臬司仙使,是我们的不二选择。”

  这些话景昭压了不知多少年,终于说出来,他觉得身上轻了许多。

  然而,景昭并没有觉得解脱,而是失力地摇晃了一下身子。

  他沉默着。

  童殊也沉默着。

  他想,景行宗奉天执道又如何?仙道之首又如何?

  不过就是另一个芙蓉山罢了。

  都被荣光与传承捆绑得寸步难行。

  这样精于算计的景行宗并不比芙蓉山高贵,景行宗的野心与欲望甚至更重。

  若是没有律规约束和天道监督,景氏只会走向比芙蓉山更可怕的深渊。

  童殊烦透了这些冠冕堂皇的传承。

  传承应该薪火相传,造福泽众。所有限于血脉、限于姓氏的传承都是虚伪和贪婪的。

  童殊喘了口气,他看起来十分平静,又因为过于平静而显得不真切。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目光无处安放般,最后还是无奈地落在了那串奇楠手钏上,他不想提那些血淋淋的传承,只慢慢地说:“你们曾清洗过一回他的记忆。待我离开后,你们再清洗一次他的记忆,便能将他牢牢地留在景行宗。上一回你们清洗他记忆,大约是有所顾及怕伤到他,这次不必有所顾忌了。五彩通灵玉不死不灭,你们再洗他记忆不必手下留情,务必洗得彻底。”

  景昭骇住了。

  童殊说的,正是他与长老们计划好的。景昭没想到童殊连这一层都推算出来了。

  听到这里,景昭知道身为宗主他彻底赢了,没有人会来跟他抢臬司仙使了。

  然而在得到全然的赢面时景昭却感到沉沉的钝痛,童殊说得如此绝决,完全不留余地,不像是口头说说意气用事。

  童殊是真的要与慎微割席断交。

  景昭想,我听到时尚且会难过,等慎微知道了……景昭不敢想。

  景昭真切地觉出自己虚伪又贪婪,正如童殊说的,红脸白脸他都想要唱全。

  他无力地道:“我们景行宗因臬司剑难驯,代代仙使饱受心魔困扰,是以我宗经过数代琢磨,有了一套洗去心魔的法子。如果我们当真下死手,慎微永远都记不起你,你当真要那样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

  童殊大声笑了起来,他避开了景昭探究的目光,眼睛努力睁大,仰面压住了要夺眶的泪意。他不允许自己此时居然会脆弱地想哭,于是他说话便放得很狠,他要用足够的凶狠地镇住那些糜烂龌龊的做贱情思。

  他厌恶没用的自己。

  他脸上的笑意散在清晨的寒意里,他的声音比外头呜咽的风雪还要低沉,一个字一个字的道:“祝愿他成为旷古未有、流芳百世的臬司仙使。”

  世间既有景慎微,何必再有辛五。

  景昭听着童殊语气格外重的话,心中一阵紧绞。

  他忽然明白了,为何素如要离开他,他好像一眼就望见了“景惜暮”未来苍白的人生。

  蓦然间,他眼中生泪,难以压制。

  童殊沉默了片刻,将案上的奇楠手钏朝景昭的方向推过去,道:“恭喜你们景行宗,永无后患。”

  童殊头一回发觉,奇楠手钏居然也可以是冰凉的,离了人,它不过是一串死物。

  这串珠子一直跟着他,会随着他的体温变化,在他虚弱疲倦时,珠子微热;在他兴奋愉悦时,珠子温热;而在他被反复研磨要害直捣着顶入云端时,那珠子又在浸透的汗意里变得滚烫。

  景昭不敢上前接奇楠手钏,那不是他能动的东西。他有预感,若是他敢把童殊的奇楠接下来,景决会跟他玩命。

  景昭尚未动作,童殊又拿出一物。景昭定睛一看,那是之前他送童殊的通灵玉牌。

  通灵玉牌,是用景决身体的五彩通灵玉边角料做的,虽然份量少,但本身材质决定了它十分珍贵,景行宗统共只剩几块。

  景昭当初送童殊此物时,是有补偿的意思,没想到童殊连他送的东西都要还了。

  景昭真切地感受到了被拒绝的痛楚。

  可他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却听童殊道:“此物要还你么?”

  景昭嗅出尚有余地,他让自己语气尽量显得真诚:“此物当时便说了,送予魔王。”

  “它还有些用处,”童殊脸上重新漾出笑意道:“鉴古尊出手真是大方。”

  景昭想,童殊只有在提到慎微之时才笑不出来,又只有对慎微才决绝到底,这世上能让魔王大人动容的人已经少到只有慎微一人,以后连慎微也不能了。

  在这个瞬间,他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殿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童殊闻声望向殿门,他心中已隐隐有不好的猜测,看到忆霄、尔愁一同进来,便知道柳棠出事了。

  童殊让舞蝶送客,景昭还想说什么,却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当作客人给强行送出去了。

  童殊道:“师兄没找到?”

  忆霄道:“下山了。”

  “他会去哪?他才回溯醒来,金丹蒙煞,道体难支,他能去哪里……”童殊盯着窗外的雪色,屋内很安静,没有人打扰他,他顷刻间闪过无数念头,猛地撑起身,“他要回芙蓉山!”

  童殊想:柳棠要先他一步动手!柳棠没有拒霜剑传承,加上柳棠的金丹和身体状况,动手几乎就是送死……

  柳棠是抱着死志去的,求的是同归于尽!

  童殊脸色陡变,他迅速地扫一眼众人,短促地道:“我们立刻就走。”

  忆霄道:“乾玄大阵封锁了西院。”

  童殊若有所思地坐回椅中,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瞬间他在想什么。

  等他再开口时,已想好了所有安排,他说话不急不徐,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有条不紊的布置道:“忆霄去向鉴古尊借一队人,人数要超过十一人,这队人要有出行令牌。将人领进院后,就地捆绑。舞蝶刚送鉴古尊走,速去追。就你和舞蝶,能做到吗?”

  “能。”忆霄领命,身形一晃便不见了。

  童殊下第二道命令:“尔愁,让山飒把棋奕换下来,棋奕擅长书画,让他带上画笔速来。”

  尔愁应声之际,便听到了童殊第三道命令:“除了守前门的山飒和陆离,所有人归集到中殿。”

  尔愁领命出去。

  童殊取出一打山阴纸,铺开一张在书案上,他手上动作快,头也不抬地继续安排:“酒卿姐姐,拿《魇门十使图》来。”

  温酒卿忙不迭去取图,她拿了图回来时,见童殊笔下已勾出了人物轮廓,烈焰红衣,栩栩如生。她看得一怔——童殊在画自己。

  山阴纸做什么像什么,温酒卿猜出童殊这是要做一个“假童殊”,她正疑惑童殊要用什么让假人像真人一样行动,便见童殊递过来半块玉牌,听到童殊吩咐:“碾碎成末。”

  温酒卿接过,入手是温润至极的玉牌。她没见过五彩通灵玉,但瞧这玉牌灵气充沛便知是能死物化活的至宝,她心中已隐约猜到童殊要做什么,不禁赞叹不已,动作迅速地去碾玉牌。

  棋奕赶进中殿时,童殊安排他去画正在守前门的“山飒”“陆离”。

  忆霄和舞蝶很快请了一队景行宗行者来,入院便将人控制住了。那一队景行宗行者毫无防备,啥都没看清就失去了意识。将人捆在中殿外堂,巴岭和姚石青盯着,忆霄和尔愁领着其他人到中殿内堂听命。

  众人在踏进中殿时,不由目瞪口呆,因为大家看到了——赫然有两个童主君。

  一模一样的烈焰,如出一辙的风采。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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